第40章第四十章可是毒龙劫爆发後,一切都不……
在他们离开前的最後一天,老巴克爵士在坚岩堡举办了一场宴会来为他们的英雄庆功。
“注意!注意!注意!”他连喝三声——很难想象这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能发出来的声音,先前宴会大厅里的嬉闹声和欢笑声与之相比都显得微不足道了,“老夥计还有臭小子们,显然你们早就知道这场庆功宴是为了什麽,但我还是要再说一遍,而且无论说几次都不嫌多——伊瓦尔死了!他那群该死的歃血兄弟也死了!希瑟·凯洛,我们的屠龙者,我们的英雄,再一次战胜了萨迦里人,为我们带来了胜利!”
整个城堡大厅都回荡着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尽管如此,老巴克爵士豪迈的笑声依然能从脱颖而出。
随後,他将舞台让给了希瑟——她今日久违地盛装出席,身上穿着一件由黑漆钢锻造而成的精美板甲,胸口刻有巨龙纹样的浮雕,用鎏金点亮了纹样,肩头披着一件深红色的斗篷,衬得她枣红色的秀发愈加鲜艳,斗篷背後用金线勾勒出凯洛家族的碧眼红牛纹章,与她腰带上镶嵌的黄玉,还有胫甲上的镂刻金饰相得益彰。
希瑟很少穿这种装饰意义大于实际功能的铠甲,不过瑟洛里恩能理解她这麽做的原因。前段时间的内奸排查让边境驻军上下人心惶惶,正需要一些能够振奋人心的东西一扫先前的阴霾。
“在座的诸位。”希瑟环视四周,“有些应该是第一次见到我,还有些是我早已熟识的老面孔。达格芬,你比我记忆中长得更高更壮了。安多尔,你的胡子还是那麽令人印象深刻……”每一个被她点到名字的人都不禁面露微笑,“你们应该都知道,即兴演讲并非我之所长,所以请允许我借用几年前我说过的一段话。”
“同胞们,无论男人还是女人,无论年轻或是老迈,无论你们是何出身,只要你们选择了拿起武器,我们就是最亲密的兄弟姐妹。我们会流血,会死亡,但世人将铭记我们的故事,直到巨狼吞噬日月,烈火将世界燃尽。”她高举酒杯,“长夜漫漫,但是战士的荣光依然能为北境照亮前路——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吧!诸位,忘记昨日的忧愁,今日的坚岩堡里只会有无穷无尽的欢笑!”
老巴克爵士举起酒杯高喊:“敬我们的屠龙者希瑟·凯洛!”
在场的人们也举起酒杯纷纷响应道:“敬屠龙者希瑟·凯洛!”
致辞结束後,宴会正式开始。北境边墙附近自然是找不到乐手和杂耍艺人的,不过有几个人自告奋勇,或是在大厅中央笨拙地演奏小号和里拉琴(合奏的旋律听起来像是一头狗熊在和宁芙仙女跳舞),或是站到矮桌上表演翻跟头,一连可以翻二十多个,引来周围一片喝彩。
因为物産有限,餐桌上的食物种类并不算多,也不像南斯特那样每个盘子上都洒满了香料,但已经是瑟洛里恩近来吃过最丰盛的一餐了——用芜菁和盐腌根草拌成的开胃沙拉,新鲜出炉的面包从中间切开了一条缝,里面填满了奶油和杏仁,热腾腾的脆饼像碗一样盛着半融化的奶酪和覆盆子酱。其馀则都是一些肉类,猪肋排丶鹿肉派丶烟熏兔肉丶培根烤生菜……甚至是松鼠肉,瑟洛里恩怀着悲悯的心情把它们配着洋葱和彩椒吃了下去。
杯中的佳酿则以蜂蜜酒和麦酒为主,外加一种用白桦树汁发酵而成的“酸桦酒”,似乎是当地的特色,喝起来像是偏酸的果酒,带着淡淡的树木清香。瑟洛里恩起初有点喝不惯,直到吃下太多烤肉後才意识到他确实需要一些酸味解腻。
希瑟在宴会上转完了一圈才回来,这期间她至少喝了不下十杯酒,但回来时依然很精神,只是脸颊微微泛红。
“你居然在喝酒?”她看起来有些惊讶,“这样不会违反教徒的清规吗?”
“关于这个,呃……总而言之我撒谎了。”他吐吐舌头,“我十六岁就喝过圣餐礼的甜酒了,之前这麽说只是为了不让你怀疑为什麽一个正常的法比亚王族到了十八岁还没有堕落成一个整日荒淫无度,玩物丧志的烂人。”
希瑟点了点头,随即亲吻了一下他的嘴角——好吧,看来她确实有点喝醉了,不光是因为她居然在大庭广衆之下与他亲热,还因为她居然没有因为衆人的起哄而害羞,只是有点迷茫地笑了起来。
“酸桦酒。”她舔了舔嘴唇,“我也喜欢酸桦酒。”
瑟洛里恩真希望他们此刻在卧室的床上,而不是在城堡大厅。
短暂的甜蜜过後,希瑟又回到了衆人之间。
客观而言,这场宴会的豪华程度完全比不上马尔尚伯爵在南斯特为他们准备的接风晚宴,但瑟洛里恩还是更喜欢这里的氛围——更自由,也更热闹。最重要的是,他喜欢希瑟在宴会上那种放松的姿态,就好像久违地回到了自己的欢乐场。当负责杂耍的年轻人想从嘴里变出小鸡,结果被鸡啄到舌头而滑稽地尖叫时,他第一次看到希瑟在宴会上放声大笑。
又过了一会儿,瑟洛里恩被大厅里蒸腾的热气烤得脸颊发热,于是打算出去呼吸一点新鲜空气,顺便缓解一下积食。
瑟洛里恩沿着城墙一路走到了黎望塔,在望见司令室的大门时,他忽然很想念那段用毛球逗船长玩的美好时光,可惜它现在不怎麽出现在司令室里了。
然而,正当他转身打算返回坚岩堡的时候,却迎面撞上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老巴克爵士?”瑟洛里恩很想隐瞒自己内心的紧张,但这实在太难了,他干巴巴地问道,“呃……你也是出来透气的吗?”
“瑟洛里恩殿下……”老巴克爵士显然已经喝醉了,“早丶早上好,殿下……”
其实现在已经是下午了,不过瑟洛里恩决定忽略这一点:“事实上,我正想返回宴会大厅,就不打扰你继续散步了……”
“别丶别急着走啊!”对方一把揽过他的肩膀——如果是别人,瑟洛里恩可能会觉得这是某种友好的表示,但如果是老巴克爵士,他不得不怀疑对方其实是想趁机把他从城墙上推下去,“让我带您……去黎望塔的塔顶看看……”
“我想还是下次吧。”他婉拒道,“外面实在是有点冷。”
“不用客气!”
天知道对方是怎麽把他刚才的话听成“谢谢,但我不想给你添麻烦”的……然而,指望一名带伤的学者在力量上胜过一位如劲松般在北境驻扎多年的老骑士显然太不现实了,于是瑟洛里恩就这样无力地被一条钢铁般的胳膊拖向了与宴会大厅截然相反的方向。
上了两层楼梯之後,他本指望墙上的挂梯能够拦住对方的脚步,但事实证明身手矫健的人即使喝醉了也是身手矫健的醉鬼。老巴克爵士很轻松地爬上了梯子,要不是他眼神迷离,说起话来像是含着一团棉花,瑟洛里恩都快怀疑对方是在故意装醉耍他了。
黎望塔是整个北境边墙第二高的建筑,仅次于依山而建的暮影峰。即使是在寒冬,河流也没有完全冻结,远远望去好似一条迤逦的黑色绸带,青灰色的针叶林肃穆地伫立在河道两侧。再前面则是田野和村落,为了保暖防风,村中的房屋都用灰泥填补了墙壁的缝隙,看着几乎融入了雪中,为边境的冬季增添了一丝寂寥。
“可恶,果然人喝完了酒就会想撒尿……”老巴克爵士双手插在後腰上,低着头嘟囔道,“不行,这鬼天气会把老二冻住的……殿下,这种季节千万别在外头撒尿,答应我——嗝,行吗?”
瑟洛里恩唯唯诺诺地答应了,不仅是因为先前残留的紧张感,也因为他後知後觉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有多麽危险——按照老巴克爵士对他的一贯态度,下一步可能就是把他从黎望塔上推下去,然後谎称说他是被寒风刮下塔的。
然而,老巴克爵士的语气意外地软了下来:“很抱歉,殿下,我这几天——嗝!对您态度非常不好。”
他不禁有些受宠若惊:“我接受你的道歉,老巴克爵士……所以我们能从围墙边缘退回来一点吗?”
但对方完全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只是自顾自地继续道:“虽然这麽说有点僭越,但是希瑟小姐——不对,应该是公爵大人,她就像我的亲生女儿一样重要。我——嗝!我很久没见到她对一个男人敞开心扉了,这是好事,我应该为她高兴,而不是从中作梗……天父啊,我只是想要保护她,但不知为何——嗝!最後总是会不小心伤害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