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妻子柔声安慰道:“没什麽大不了的,我的伤口一向好得很快。”
“你只是愈合得快,不代表你没有受重伤。”瑟洛里恩用纱布清理了伤口上的灰尘和泥沙,拂过的冷风让他皮肤上细微的创口又疼又痒,他只好转移注意力,“所以……你打算拿吉尚怎麽办?”
“他犯下了无法饶恕的罪孽,死刑是不可避免的。”希瑟闭上眼睛,长长地叹息一声,“但你也看到了班尔维刚才的情况,他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我会允许吉尚照顾班尔维直到他生命的尽头,而在班尔维离开人世的那一天,他也会随之……离去。”
以吉尚的精神状态,他不认为班尔维死後他还会对尘世有所留恋……只能说,这确实是希瑟最後所能给予的仁慈了。
为腰侧的伤口做完消炎处理後,瑟洛里恩叹了口气:“右边好不容易才愈合,结果左边又受伤了……要是小巴克知道这件事,肯定会後悔当初没有和他父亲联手把我从黎望塔上推下去。”
“你只是做了正确事情,伦德会理解的。”希瑟回答,“谢谢你,瑟里……如果没有你,我甚至不敢想象接下来情况会有多麽糟糕……”
“所以究竟发生了什麽?”他不免有些好奇,“我知道肯定是魔法搞的鬼——但吉尚究竟是怎麽做到的?魔法不是已经消亡了吗?”
“他试图利用我身上的玛那啓动炼金法阵。”希瑟解释道,“但不知是因为他没料到我会进入血怒状态,还是因为他错误地将那些村民的生命也纳入了法阵……总之,法阵啓动後出现了一些差错,魔法的力量没有流向井水,而是喷薄到了空气中,最後造就了你所看见的那些怪物。”
“血怒……类似字面上的意思?你会变得很愤怒?”
“这个……”
一看到她支支吾吾的样子,瑟洛里恩就知道此刻她必定在绞尽脑汁地构想一些善意的谎言:“别想隐瞒我,到底是怎麽回事?”
“这算是魔法改造的副産物。”希瑟放弃了抵抗,“魔法强化了我的身体,但这种强化是有限度的,如果想要突破这种上限,就必须使用血怒,代价是我的灵魂会受到黑暗的蛊惑,变得更加暴戾丶嗜血……而且这会缩短我的寿命。”
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瑟洛里恩停止了呼吸。
“假如没有你的阻拦,我就会一直沉醉在与那些怪物战斗的快感中,直到我的生命燃烧殆尽。”她看着他,“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瑟里。”
“这种代价是不可恢复的吗?”他急切地问道,“有没有什麽办法——比如养生,多睡觉,平日饮食均衡什麽的——这不是很正常吗?只要过得健康,人就会长寿……”
“别激动,瑟里,你来得很快,血怒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希瑟抚摸着他的脸颊,目光温情脉脉,“何况很多时候,生命的长度其实没有那麽重要……真正重要的是,你的生命将会和谁一起度过。”
瑟洛里恩吸了吸鼻子:“可恶,你又要害我哭出来了……”
“为什麽不呢?你随时都可以在我面前显露出脆弱的一面。”她轻笑出声,“不过在那之前,先让我帮你处理伤口吧,我知道你也受了伤。”
相比于希瑟,他身上更多是擦伤和淤伤,以及一些细碎的划伤。希瑟用烈酒为他处理了伤口——很疼,幸亏希瑟在处理外伤方面比他还要熟练,整个过程结束得很快。不过,在看到他背部的伤势时,希瑟还是轻轻抽了口冷气。
“真不敢相信你当时居然敢这样一股脑地冲过来。”她轻柔地摩挲着那些青紫色的淤痕,“实在是太危险了……虽然那是正确的,但是……太危险了,瑟里。”
瑟洛里恩耸了耸肩,露出无名指上的戒指:“後悔也没用,你已经和这个一股脑冲过来的傻瓜结婚了。”
他看不见希瑟此时的表情,但能听见她轻快的笑声:“我可不会把套住的马儿放走。”
片刻的寂静後,瑟洛里恩低声道:“其实我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命中注定我的人生将止于今夜,我希望剩馀的时间都能在你身边度过……即使那意味着死亡。”
听到他的话,希瑟的指尖在他的皮肤上颤动了一下,轻微得像是蝴蝶在扑动翅膀。
良久,她才哑声回答:“我也是……假如我的生命只剩下一天,那我就和你度过一天,假如我的生命只剩下一分钟,那我就和你度过一分钟。”
瑟洛里恩的胸口因为某种温暖又苦涩的情绪而疼痛起来。他扭过头,後知後觉地意识到希瑟距离他有多麽近。当她温热的吐息喷洒在他的皮肤上时,他又意识到自己多麽想亲吻她。光线很暗,但从那双美丽的绿眼睛里,他读出了同样的想法。
虽然他们此刻都怀揣着神圣而贞洁的感情,但他们的吻既不神圣,也不贞洁——事实上,简直是肮脏透顶。他们就像两只饥肠辘辘的野兽一样互相啃咬,车厢里弥漫着草药丶烈酒和血液的气味,闻起来就像是欲望的具现。
当希瑟有些粗暴地将他推倒在地时,整辆马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提醒着他们若不再收敛一点,他们今晚可能就要睡在一堆破木头上了——但当希瑟抓住他的肩膀,品尝他的舌头并用牙齿摩擦他的下唇时,瑟洛里恩忘记了一切——他不在乎他们要睡在哪里,就算睡在地狱里也所谓。他们就这样不断亲吻彼此,饥饿丶疯狂又绝望,仿佛到了明天世界就会毁灭。
纳维亚人向来注重整洁,而瑟洛里恩也很欣赏这一点,但人生总是能教会你许多道理——比如说,偶尔过得肮脏一点其实也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