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无甚大事。”萧不言边给她挑今日要穿的衣裙边道,“……只是我给你认了个表哥,需你进宫应付一番。”
萧景姝:“……?”
她满心不解,见萧不言没有多说几句的意思,便自己琢磨起来。
按血缘来讲,她正儿八经的表哥也就一个卫觊。萧不言说给他新认了个表哥,还让“进宫应付”,是他找了什麽人给卫觊添堵麽?
果不其然,用完早膳不久,宫中便派人前来通传。萧景姝未能从他口中得到一星半点的提醒,抓心挠肝地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麽,快步离开前却又被他叫住。
萧不言对上她好奇的眼睛,只问:“带上乌梢了麽?”
她眼中的好奇化为泄气,有些不高兴道:“带上了。”
入宫後,内侍带着她直奔议事堂。小朝会刚散,议事堂内只馀卫觊丶陈相公丶萧成安这个现任礼部尚书及鸿胪寺卿几个要紧人物。
当然,最惹眼的还是一干明显不似大晋人的使团。
萧景姝看到为首的青年男子面上的刺青和肩上盘踞的银白小蛇时,福至心灵地意识到了他是谁。
——巫绪!
所以阿婴这几日不在,应当是奉命去接苗疆这些人了罢?
萧成安轻咳两声,状似平静道:“七娘,这是苗疆的大巫。你应当记得,你生母出身苗疆……”
这是昨夜萧不言交代给他的说辞,此时萧成安说起来有些生涩,倒像是羞于提及自己家中私事,并没有引起陈相公等人疑心。
一旁的巫绪则命人“唰”一声打开了画像,比对了一下萧景姝与画中人的样貌:“你应当便是表妹罢,长得和姑姑真是一模一样。”
他面上虽带着笑,笑却不达眼底。
一是因为两日前在听到鸿胪寺官员说“事关重大”时意识到自己可能做了桩赔本买卖,二是肩头上的伴生蛊竟在微微发抖,似是在恐惧什麽。
在大半年前萧不言闯过族地後,巫绪便开始密切关注族地之外大晋的动向。在得知中和帝传位卫觊丶卫觊欲在长安登基丶又较量了一番西北剑南同江南道的强弱後,巫绪靠着不算蠢的脑袋意识到,大晋二十馀年的乱子似乎要彻底终结了。
在同族中长老商议过後,巫绪决定以属地首领的身份上贺表,并于登基大典之时带人入长安城觐见。
苗疆一向避世,一是因四周瘴气毒沼遍布出入不便,二便是为首的巫族会的多且杂,很容易卷入族外的纷争牵连族内。
在外面的天地风平浪静时,他们还是愿意出来走动,毕竟族外实在有太多他们族内没有的东西。一旦察觉到风云将起,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地回家闭门不出——一切都没保命重要。
自隆庆帝宫变後,苗疆一避世就是几十载,如今终于等到了再次踏出族地的时机。打定主意後,巫绪便放下了对萧不言的芥蒂,用他几个月前留下的凭证联络到了定安侯府布在附近的探子,托其帮忙周转入京之事。
北上途中,萧不言命人送来了手书和一封画像,说要再同他做个交易。
只要他在入京後,称画中人是以往走失的族中长辈,拜托大晋朝廷帮其找到她或她的“後代”,定安侯府便帮苗疆开一条北上的商路出来。
巫绪衡量过後觉得这是笔划算买卖,毫不犹豫地应下了。
但此时此刻,他看着从萧景姝袖口探出的丶他强取豪夺未果的梦中情蛊,真切地感受到了後悔。
——这个女人就是萧不言原先要找的那个未婚妻罢!!!她怎麽又摇身一变成了大晋皇帝的未婚妻!!!自己到底掺和进了什麽事里?!!
以及,乌梢为何看起来成了她的蛊?!!
听完二人言语,萧景姝已明了的萧不言的安排。
她倒没想到他入手的方向如此刁钻,直接将以往她编造的巫族身份落了实,日後顶着真容也可以肆无忌惮将乌梢和自己会的东西用出来。
只是莫名成了巫绪的表妹,心中到底有几分古怪——这人可是当年害得阿婴遍体鳞伤背井离乡的罪魁祸首。
等等。萧景姝狐疑着打量着笑得颇为僵硬的巫绪,心道,这人怎麽也一副不情愿见到自己的样子?
腕间的乌梢似是察觉到了什麽,发出兴奋的颤栗,甚至主动将脑袋探出了她碧色的衣袖。
萧景姝陡然意识到了什麽。
若她有了一个光明正大的巫族身份,还有比巫绪强大的蛊王和不比他弱的蛊毒天资,那她是能对巫绪的大巫之位造成威胁的。
她心中陡然燃起一股兴奋的火焰。
虽说巫族那边估计心知肚明自己并非族中人,自己也没有去做什麽劳什子大巫的意思,但借此恶心一下这个自视甚高又小心眼的巫绪,顺带让其馀巫族人生出“大巫竟比不过一个外族人”的感慨,不也很有趣麽?
思及此处,萧景姝面上露出一个明艳的笑,上前一步颇为动情道:“表哥!”
巫绪的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却还是“哎”了一声,顶着她生父名头的萧成安则闭上了眼睛,似乎不太愿意接受自己突然多了一家蛮夷亲戚。
萧景姝的馀光瞥向上首,见货真价实的表哥卫觊偏头擡手按了按额角,陈相公面上则一副“这下陛下的亲事该怎麽办”的绝望。
大家瞧起来都不怎麽高兴的样子。
萧景姝却高兴极了,陡然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一些做妖女的潜质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