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不言因为她话中透露出的意味心软了一下:“他欺负你,我说过要杀了他。”
“我还说让你别沾手这件事,别杀他呢!”萧景姝怕极了,去摸他的手,“你没杀他罢?没有罢?他要是还有一丝良心就该在你杀他前自我了断……”
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萧不言反手与她十指相扣,心中微微一叹。
不该这麽吓她的,她是红尘俗世里的人,迷信这些血脉相连的亲缘与仇怨。
“他还活着。”萧不言轻声道,“我把他关在琅琊了。”
萧景姝身子一软,伏在他胸前哭出了声:“吓死我了……若你真因我之由杀了他,我又……我又……”
我又怎麽有胆量和你在一起,怎麽有颜面说自己并不亏欠陆氏什麽。
“若我今日有一丝一毫偏向他,你会不喜。”萧不言轻轻拍着她的背,“我真想杀了他,你又不愿。”
萧景姝抽咽着道:“我就是这样难伺候,看不惯我你走就好了。”
话虽如此,可她却擡起双臂却紧紧环住了他的腰。
鼻尖传来隐隐约约的血腥气,萧景姝吹了吹他胸口的伤,擡眼可怜巴巴地看向他:“痛不痛?”
细微的痒意从胸前蔓延开来,在看到她哭得泛红的眼睛与鼻尖时转为一片酥软。萧不言移开了目光,淡淡道:“比不上眼睛疼。”
眼睛疼……
萧景姝低头看了一眼身上仍旧齐整的嫁衣,指尖忍不住蜷缩了一下,生出蓄意气人後的一丝心虚来:“……尚衣监的女官还等着将嫁衣拿回去,你起开一些,我要更衣。”
“方才我已打发你那个侍女带她们回宫了,二娘那里我命人另备了嫁衣,你这身送回去也无用。”萧不言依旧不看她,说出的话却听起来善解人意极了,“你既喜欢这身衣服,多穿一会儿也无妨。”
萧景姝被他说得心里发毛。
他真正生气时,她是不怎麽怕的,因为他气极了顶多咬她,把怨气都倾泻于唇齿间,尝到血腥气就会冷静下来。
眼下同样是口舌间的门道,可他一个习惯直来直往的人却弃武从文,让她实在不知该怎麽应付了。
“其实没有很喜欢。”行胜于言,萧景姝反手解开了腰後的暗扣,小声嘟哝,“……这身行头太重了。”
腰带抽出,红色嫁衣一层层落下堆叠在脚边。萧不言转过脸,看到她中衣上也是龙凤呈祥的纹样,心情更糟了几分。
她试得倒是齐全。
中衣比外头的嫁衣瞧着还让他堵心,萧不言亲手将她领口处的扣子解开,将人从一片艳红里剥了出来。
肚兜是烟青色,衬得整个人像一枝嫩柳,终于顺眼了。萧景姝反而不自在起来,伸出双臂抱住自己,神色有些晦暗难言。
白日宣淫的事都做过,此时她并非是因为羞怯而不自在。而是觉得顶着自己的真容,以近乎坦诚相待的姿态站在他面前太奇怪了。
萧不言看出她的低落,迟疑一瞬还是将那件龙凤呈祥的中衣重新给她披上,握着她的肩头问:“在想什麽?”
萧景姝笑了一下,对着他捧起自己的脸颊:“我的真容比易容要漂亮许多罢?是不是也要更让你喜欢一点?”
平心而论,是更漂亮的,可更喜欢却不至于。萧不言伸手掐了一下她比在金陵时丰润了一些的脸颊肉,心道胖一些好,又觉得自己不在身边她居然能长胖着实很没有良心,于是又掐了一下另一边:“没有更喜欢,只会想起你顶着这张脸唤我兄长,然後生气。”
这应当是真的,用这张脸见过他很多次,他似乎都没有流露出什麽惊艳神色。有韦蕴的半生不幸在先,萧景姝是很不喜男子见色起意的德行的,可不知为何,她又不全然满意萧不言的答复:“那你就是更喜欢我易容後的模样了?”
“对这那张脸又会想起你假死离开。”萧不言看到她面上闪过一丝心虚,“所以并没有什麽区别。都是你罢了,顶多像是穿了不同的衣裙。”
这话将萧景姝哄满意了,她一满意就要蹬鼻子上脸:“说得好像我穿成什麽样子你都喜欢,可方才见到我穿嫁……唔!”
萧不言毫不留情地将她的脸颊肉拽向两侧,让她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嘴里一句好听话都没有,你是小狗麽?”
见她眼睛里流露出讨饶意味,萧不言才松开了手。
“你想听什麽好听话?”萧景姝踮脚靠近他耳畔,“告诉我好不好……夫君?”
萧不言僵在了原地。
此时此刻连她近在咫尺的呼吸声似乎都远去,只有他的心跳声在耳畔轰鸣。脑海中一片空白,仿佛所有的思绪都被她用两个字击得粉碎,只剩下无尽的震惊与茫然。
待回过神,她已经从他怀中钻了出去,从他背後发出几声轻笑,似乎在洋洋得意嘲他的不堪一击。
萧不言没有转身,只擡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廓。
……在她面前,总有万般手段,也使不出丶敌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