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的心思啊,真是猜不懂。
*
公主府外,高朗早已备好了车舆,陆回将自己的马交给高朗,自己则与薛绾妤和小月儿一起坐进车厢里,与她解释自己隐瞒身份的事情。
“我年少时意气颇盛,在有心人的诱导下,写了一篇针砭时弊的策论,引得父皇龙颜大怒,误会我有不臣之心,将我贬为庶人,幽禁在景州……”
“後父皇下旨恢复我皇子的身份,召我回京,谁知在清州受阻,我被人追杀,九死一生之际,幸得你出手相救……”
“我并非有意隐瞒,只是先前你得知谢晏川的身份时,反应太过强烈,我担心你得知我的身份後,也会对我心生厌恶……”
今日薛绾妤受惊颇多,先是莫名被邀去长公主府,後见到长公主时情绪紧绷一直不敢松懈,而後又得知陆回皇子的身份,最後为躲避谢云汐,还与他在假山後假意亲热……
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後,如今坐在回程的马车上,竟有种劫後馀生的感觉。
今日委实耗费她太多的心神,听到陆回解释完之後,薛绾妤的心绪也无力再起波澜,看起来像是平静地接受了他的解释。
只是待他的态度比起以往有所不同,平心静气中带着些许恭敬:“殿下不必觉得愧疚,我先前不能接受谢晏川,是因为五年前我与谢家有过一段不堪的过往。而三年前我救了殿下一命,殿下又为我做事三年当做报答,如今我兄长的病更是得益于殿下的相助才能医治好,殿下对我的报答早就超出了当年我对你的付出,我感激你都来不及,又何谈厌恶?”
陆回听着她一口一个“殿下”唤自己,目光略过她微微躲闪着的眼眸,轻轻叹了口气:终究是不能回到以前了。
*
镇远侯府。
谢家四姑娘谢云汐回府时,正好撞见二哥谢晏川,正被北鸣搀扶着往外走。
“二哥,你怎麽了?”前几日都好好的,怎麽今日像是被人打了似的。随即发现他後背的衣服比其他地方颜色要略深些,再看他脸色惨白,额上冒汗,立即猜了出来,“二哥,你受家法了?”
谢晏川“嗯”了声,并未停下脚步。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要去哪儿啊?”
谢晏川没有再理会她,由着北鸣扶着自己上了马车,离开了侯府。
谢云汐见二哥不搭理自己,本就心情不豫的她愈发烦闷,气呼呼地进了侯府,迫不及待地找母亲诉说今日遇到的荒唐事。
“母亲,你可知我今日在长公主府上遇到了什麽事?”谢云汐愤愤道,“那七皇子行事轻浮,竟与他那外室在公主府旁若无人的亲热,这样的人谁爱嫁谁嫁,反正我不嫁!”
侯夫人此时也正烦着,对待女儿也没了往日的耐心:“不嫁就不嫁,咋咋呼呼的没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人家七皇子还不一定能看上你呢!你们兄妹三个真是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母亲……”谢云汐原以为会得到母亲的安慰,没想到反而受了一通斥责,兀自委屈了一会儿,但看到母亲心情烦躁的样子,也不好再使性子,“我方才进府时瞧见了二哥,他怎麽了?是不是挨家法了?”
自打二哥从清州回来,便与家里的人疏离了许多,谢云汐偶尔还撞见过二哥与父亲母亲他们起过争吵。
後来二哥便搬出去住了,具体住在哪儿也并未告知他们。
前几日倒是回来了,听闻又与父亲吵了好大一架,气得父亲连最喜欢的砚台都摔了。
今日眼看母亲也气得不轻,二哥又挨了家法,府中肯定发生了很大的事情。
“你二哥……真是气死我了!”侯夫人被气的胸口闷痛,不吐不快,“前些日子你大哥在外面吃醉了酒,不小心糟蹋了一个良家姑娘,我本想给些银钱平事,哪知那姑娘不知好歹,竟一纸诉状将你大哥告上了衙门。我让人去查才知道,难怪那姑娘有那麽大的胆子敢状告侯府世子呢,原来背後是你二哥怂恿的……”
“啊?”谢云汐不解,“二哥为什麽要帮着外人对付大哥?”
“不止呢,你二哥现在手里捏着你大哥不少的罪证,就连五年前薛氏那桩旧账也翻出来了,要请族中长辈开家祠,处置你大哥。”说到这里,侯夫人愈发心气不顺,气得捶胸,“我怎麽就生了这麽个白眼狼,他这是要逼死你大哥啊……”
“可是大哥这些年确实做了不少错事,二哥这麽做也算是铁面无私。况且五年前二嫂嫂那件事,明明就是大哥的错,母亲你非说……”
“什麽二嫂嫂?哪来的二嫂嫂?”侯夫人瞪了她一眼,“不许再提那个女人!”
谢云汐小声咕哝了一句:“分明是你先提的……”
*
谢晏川挨了一顿家法,也没有松口,给了父亲两个选择,三日後要麽开家祠处置大哥,要麽他把大哥送去大理寺接受审判。
父亲盛怒之後,终于还是向他妥协,表示家丑不宜外扬,三日後会请族中长辈开祠堂。
谢晏川顾不得身上的伤,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薛绾妤。
他想邀请她三日後与他一起回侯府,将迟了五年的公道还给她。
今日终于不用再僞装成木匠,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去见她。
两辆马车一前一後进了巷子,谢晏川的马车在後面,停稳之後,他忍着後背的伤痛从马车上走下来,见她也刚从前面的马车出来,手中牵着小月儿,与陆回并肩站在一起。
她回眸瞧见了他,身子一颤,眸中露出惊恐的神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