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绝不能喝了。
长宁忙唤人拿了醒酒汤,看着幼青坐在那里,端着碗小口小口喝了之後,才携着侍女一同将幼青平安送回了倚梅轩。
玉葛和丹椒两个照看着人,所幸幼青醉酒之後也不胡闹,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炕上,拿倒了书煞有介事地看。
长宁走的时候,看了眼天色,这个时辰应该选秀结束了吧。
慈宁殿。
兽首三足香炉上升起缕缕细烟,地龙烧得极旺,殿内极其温暖。
太後坐在炕上,手里拈着串佛珠,桌案上佛经摊开。殷胥坐在对面,端着盏茶,浅浅饮了口。
滴漏声声碎碎。
太後一擡眼,就瞥见对面之人淡然到平静的神色,手中拈的佛珠霎时顿住,压了整日的火气终是浮上来。
“既答应了选秀,一个都不选是何意?”
太後想起今日,从上午到下午,直选了整整一天,底下是一个比一个出落得清丽的秀女,皇帝是连眼皮都没擡一下。
殷胥垂目道:“本也不是给儿臣选,是为皇室宗亲选而已。”
太後问:“那後宫空置不成?”
殷胥放下茶盏:“与其耽误这些女子的青春年华,倒不如空置後宫。”
“这麽多秀女,就没一个你心仪的?”
“是。”
殷胥顿了顿,低声道,“儿臣心中已有一人,再装不下旁人。”
太後刚想说什麽,瞥见殷胥神色的瞬间又都停在了喉间,忽然想起秋猎那回见到沈夫人时的情境。
沈夫人一为臣妻,二则心不在此。
若沈夫人不愿呢?他要如何?一辈子不立後留嗣?又或者强取进宫?
太後只能道:“凡事不要太执着,佛法讲究一切随缘,不要苛求错过之事。”
殷胥垂眼笑了笑,饮尽最後一点茶,没有应是,只啓唇道:
“除却巫山不是云。若佛能达成儿臣所愿则信,不能则不信。”
言罢之後,殷胥便起身告罪辞别。
太後坐在原处,静静地阖上了佛经,半晌又打开,拈着佛珠默念。
欲念真是过重。
正拈着佛珠,太後忽地想起,沈夫人好似如今正在宫中。
顿时太後脸色微变,皇帝不会真做出什麽不道义的事情罢,她正想唤住人嘱咐两句,殷胥已走远了,她也只能作罢。
离开慈宁殿时,天色已晚,宫中各处都点起了灯,目之所及满目灯火。
常喜正要传“回长生殿”时,上方已经传来淡淡的一句,“去倚梅轩。”
所有随从皆是一愣。
倚梅轩。
已是掌灯时分,草草用罢晚膳,幼青的酒意也稍减了些,只是仍在头晕,还是昏昏沉沉的不清醒,于是净面沐浴後换上了里衣,就打算安寝了。
玉葛拿着熏好的衣物进来,瞧见南窗下的那道人影,垂着头安静地坐在那里,拿着干帕子擦发,未着粉饰,鹅黄色的里衣衬得整个人如新抽的嫩芽,如玉的侧脸似是在发光,像一块温温软软的团子。
玉葛暗暗舒气,明日就能回府了,很快就能摆脱这长安的一切,回到扬州去,很快就能开始新的生活。
也是她多虑,还总担心幼青放不下,或是陛下不肯放人走,真是多想了。
这般想着,玉葛彻底松下了心弦,正舒气着隔扇门突然被推开,丹椒一脸慌乱地跑进来,急忙道:“陛下来了——”
玉葛轻松的神情,僵在了脸上。
反应过来的瞬间,玉葛忙同着丹椒一起服侍幼青穿上外衣,只是时间匆忙,而且幼青头发还湿着,无论如何都显得不那麽合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