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转瞬间,这神伤就在酒意之中,慢慢地蒸腾殆尽,化为满腔的豪气。
陈度举起空杯,挑眉道:“多谢陛下,臣必会战胜而归。”
殷胥同举起酒盏,一饮而尽。
陈度正要上马之时,忽然又顿住,想起了什麽重要的事情,倾身低声含糊问:“陛下……怎麽样了?”
殷胥言简意赅:“要和离了。”
陈度惊叹,这麽快?
上回见两个人还是在行宫,一个要选秀,一个是要绝了心思。
这才过了多久,就要和离了?
在行宫之时,陈度其实真的以为殷胥死心了,谁知选秀之时,一个也没选,这是死活不撒手的意思吧,也不像是会在意对方怎麽想的态度。
陈度蓦地想到,不会是强逼的吧?
殷胥唇角微勾,眉梢轻扬。
“她主动说的和离。”
肃肃风雪之中,帝王执酒而立,眼角眉梢尽是毫不掩饰的笑意,当真是人逢喜事的意气风发。
陈度摸摸下巴,真心疑惑道:“当真要和离了?我好像没听长宁说起这事,前几日两人还见面了,倒是有点奇怪。”
殷胥的唇角,渐渐凝住。
陈度莫名觉得,周遭冷了下来,再一瞥殷胥的脸色,顿时翻身上了马,连忙告辞出发。
还是不戳人痛处了。
陛下的笑话,可不是那麽好看的。
有时候,陈度也是想拦住自己的嘴,让自己不要那麽嘴快,总是说些让人不高兴的话。
他现在看来,这复合之路倒是遥遥。
再说了,陈度忽然想到一种可能,若是见着人迟迟不和离,陛下不会要下旨赐人和离,毁人姻缘吧。
啧啧,真是凶残。
陈度一夹马肚,催着急行,整支队伍都行进了起来,渐渐消失在了长安之外。
殷胥还立在亭中,侍从在一旁打伞,细细的飞雪落下,漫天遍野尽是银白。
年轻帝王肃肃而立,玄黑氅衣沾湿,连带着眉眼冰冻,腰间青色的香囊,在风雪中摇摇的轻晃。
指节渐渐攥紧,又骤然松开。
殷胥唇角沉冷。
立冬之後,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即便不下雪,枝头也冻上白霜,日头暖不化,霜花璀璨地星星点点闪烁。
重重红色宫墙之外,清晨的宫门口,乌泱泱地停着车马,宫中办了筵席,衆臣携其家眷赴宴同赏冰景瞧冰嬉。
沈府的马车,一路摇摇晃晃。
沈文观先下了马,正要提步之时,忽然又想起了什麽,折返回来。
幼青掀起帷裳,正要下车,却瞧见沈文观伸出了手,她默了下,想问这是做什麽?从前从没有过这样。
沈文观道:“快下来啊,我扶你。”
幼青道了声谢,再道一声不用,避开他的手,径自下了车马,玉葛紧跟着下来,连忙跟在幼青之後。
远去的那道身影,厚裳也遮不住的身姿窈窈,乌发如云,珠翠轻摇,在深红的宫墙之下,显眼而夺目。
沈文观摸摸鼻子,立在原处。
这几日,他也想了很多。
明明现在日子过得很好,他们不冷不淡,相安无事,偶尔互帮互助,为什麽她会想要和离。
他最终得出的结论是——
没有得到应有的关怀和尊重。
从前他的确对她有些偏见,所以言行上多有些不好,又是冷待她,又是放些和离的狠话,但他现在真的改观了,内心上也是很尊重她的。
沈文观暗暗想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