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什麽话都没有说,只望着皇帝。
殷胥擡起了眼,忽地思及应当是昨夜没有回宫传入了太後的耳朵里,正欲开口解释一番糊弄过去。
太後近乎于直白地开口:“不道义的事情,不能做,臣下之妻不可欺。”
殷胥端着茶盏的手一顿,垂目饮了一口之後,才回道:“没有做。”
太後目光犹疑。
殷胥道:“儿臣当真未做。”
太後直接问:“和离是怎麽回事?上回宫宴更衣迟迟未归怎麽回事?昨夜彻夜不回宫是宿在了何处?”
殷胥沉默下来。
太後瞧见这神情,顿时已知,这是八九不离十了,绝对是同沈夫人在一处,她猜得是一点都没错。
“看来抄经无用。”
殷胥道:“佛法通透,儿臣习得许多。”
太後沉默了瞬。
都习了些什麽?
佛法中是教他迫着臣妻和离了?教他上回吃人唇脂?还是教他待人刚和离了,就彻夜不归地在那里宿下?
殷胥只饮着茶,垂目轻思。
和离是有他在其中作梗,半是强硬地逼着沈文观和离,但她本也是愿意的。上回宫宴她更衣迟迟未归,是同他在一处,但的确没有做什麽,只是说两句话而已。昨夜彻夜不归,虽是同她在一处,但也什麽都没有发生。
他的确没有做不道义的事。
太後道:“陛下逾矩了。”
殷胥轻应了一声,这条罪名他的的确确是犯了的,半晌,他轻声开口。
“很快就不算逾矩了。”
在太後惊疑的目光中,殷胥饮尽了最後的茶水,也没有再解释,只起身告罪离开了慈宁殿。
日头正好,暖暖地照在宫道,夜里铺下的薄雪化成水珠,凝在含苞待放的红梅之上,总似是有些蓬勃的新意。
殷胥望着枝头的鸟雀,忽地想起了昨夜昏昏的灯火之下,眼前人轻颤的眼睫,轻抿的唇瓣,还有绯红的耳垂。
是很真实的小情绪。
在那一瞬,所有的生疏,好似都冰消溶解,但也只有一瞬,随即恢复如常。
从前无论是哭是笑,是嗔是喜,她只会在他的面前展现出最真实的一面。
殷胥忽然无法抑制地想。
这分别的三年以来,她同沈文观成婚的两年以来。
她是不是已经习惯了依赖沈文观,是不是只会在沈文观的面前,放肆地展现自己所有的情绪。那双盛满笑意的明眸,是不是只望向沈文观,不会再望向他。
殷胥停住脚步,阖了阖双目。
她已经同沈文观和离了,一切都在重新开始,纵然从前心仪沈文观,往後也不会再有这一天了。
她会慢慢习惯他。
待回至两仪殿,处理罢政务之後,天色尚且不算迟。
殷胥轻车熟路地出了宫,往静安坊的方向而去,停至了熟悉的宅院门口,侍从也驾轻就熟地守在了门口。
宅院之内,丹椒正坐在阶下,瞧见来人之後顿时站起了身,垂首行了礼,还没来得及说话。
殷胥已越过她,提步往里而去,随手解下氅衣递给身後的侍从,一边问:“你家主子如今可是在忙?”
进入屋内的瞬间,肉眼可见的冷清。
丹椒慢了一步回答:“回禀陛下,我家夫人午後就出门了。”
殷胥问:“何时回来?”
丹椒摇摇头:“奴婢不知道。”
殷胥问:“去做什麽了?”
丹椒仍然摇摇头:“奴婢不知道。”
殷胥垂下眼,望着空荡的外间,什麽都没有交代,就独自出门了?
丹椒奉了茶上来,忽地想起什麽,补道:“我家夫人是同沈二爷一同离开的,听着好像似是要出城去,不知道要做什麽。”
茶盏蓦地碎裂,茶水混着碎瓷飞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