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解花人二三事10
难道是错觉吗?
李鹅似乎对惊天之乱格外在意。否则,以他的武艺,在占了上风的情况下,竟让黄氏在眼皮子底下逃脱,是绝不可能的事!
李鹅走到裴陧面前,手握在刀柄上,黑眸紧紧盯着裴陧。
苗刀因为主人那运力一击,深深插入褚红斑驳的亭柱。刀刃擦着裴陧的左颊,割出一条细长的伤口。血如蚯蚓般爬在裴陧脸上,令他那原本就失血过多的苍白脸颊看起来颇为妖冶。
“抱歉,手滑。”李鹅上下扳动刀柄,“哐”的一声将苗刀从柱上拔下。
裴陧脸颊边上半寸,赫然多了一个又深又宽的窟窿,稀稀疏疏地不断掉下木屑。
李鹅抱着刀,脸色分外阴沉,退到一边,靠在裴陧刚才站的石头上,沉默不语。
“裴修业,带着你的手下回秦州!”谭芷汀命令裴陧。
裴陧咬牙抱着右臂,从牙齿缝里轻轻叩出一个“切”字,神情颇为不爽。他替那对夫妻解开绳索,从韩耕耘身侧走过,始终低着头,神情萧索,形如一只败家之犬。
刘潭问:“伯牛,就这麽轻易放他们离开?”
谭芷汀抢先一步,答:“随他们去吧,反正回去了,也没有他们好果子吃,我阿耶会替我们教训他们的。”
韩耕耘朝刘潭一笑,无奈道:听苍苍的吧。”
刘潭展臂舒展胫骨,“成吧,反正他们要杀的是学兄,你说不追就不追吧。等回了京,你再告诉我这里到底发生了何事。”
韩耕耘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谭芷汀道父亲,雍州富商谭永富,裴陧口中的家主。他究竟是一个什麽样的人?一个商贾竟可以隐匿陈妃与太子的踪迹十数年之久,如今,又可随意指使一个五品的折冲府都尉肆意杀人。
或许先圣人的忌惮并非是杞人忧天。
谭家实在权势滔天,肆意妄为,更可怕的是,年轻的圣人恐怕也受其牵制,如此下去,必会撼动朝纲。
韩耕耘感慨,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毁去遗诏的心动摇了。如此一来,他势必回忆对不起苍苍。
想到这,韩耕耘看了谭芷汀一眼,浑身泄了气般长叹了一口气。适时,鼻子又有些痒,他打了个喷嚏,山涧那夹杂着湿润水汽的料峭春风瞬间裹身,带走了他身上仅有的一丝温度,他头脑昏涨,打了个寒战。
谭芷汀拽着他的臂膀,将他拉到马边,“夫君,别愁了,我们先回京吧。”
“嗯。”韩耕耘将谭芷汀抱上马,待她把脚放到另一侧,身子向前挪了挪,他踩上马镫,坐到了她身後。
四人骑马回京。
回京的路上,许是瞧出韩耕耘心绪不宁,谭芷汀用後脑勺蹭了蹭他的脖子,问:“夫君,你有心事?”
“嗯,在想裴修业,他自称是你父亲的家臣,受命来杀我。”
“你可千万别信他的,他就是阿耶手下一条会咬人的……”谭芷汀向前一冲,撇嘴吐舌,将最後那个字生生烟了回去。
“狗?”韩耕耘嘴角挂起笑,这个狗字他听裴陧提了很多次,时而是自豪的口吻,时而是自嘲的无奈,这仿佛就是裴陧心中郁结所在。谭芷汀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但她迟疑没有说出那个字,是因为她口中的小狗另有他人。
韩耕耘倒是不在意,这是夫妻间的一点小情趣,无伤大雅,他问:“你似乎不太喜欢裴修业。”
“他这人心术不正,想要的都是他不配得的,野心配不上能力,是个没用的废物。我喜欢聪明人,聪明人可以有心机,有城府,有谋略,但心机城府谋略绝不能用在我身上,否则就是利用。我讨厌他,和喜欢夫君是一个道理。你和他是一黑一白,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我喜欢你,自然讨厌他。”
“你喜欢我什麽?”
“都喜欢。但夫君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点?”
“嗯?哪点?”
“夫君啊很聪明,又很正直,喜欢琢磨别人的秘密,心里大概从未停止对我的各种怀疑。可你就是忍不住把我往好的一面想,一边纠结,一边爱我,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让我怎麽能忍心不喜欢你?”
韩耕耘脸上发烫,也不知是被这几句话给弄得害羞,还是自己的风寒又加重了,他假意咳嗽了几句,轻声道:“你说的话,我记下了。”
谭芷汀笑,“傻夫君,不用记住我的话,你只要永远记住自己现在的模样。于我来说,你是我此生遇到的最好的人。你明明见过这世间最黑暗的一面,却仍然坚守正义和公正。如若有一天,你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我会为你难过的,因为,一定是发生了很糟很糟的事情,才让你丢了心,向这个人人僞善的世间妥协。”
“我说倘若,只是一个可能,倘若有一天,我可能会做一件对你不利的事,这样你也觉得我是最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