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说定了。”
云英笑着为其斟酒,心下边骂边估算迷药发作的时辰。
杯盏刚碰到唇边,一胖一瘦两个脚夫打扮的男人进来,瘦的那个躬身刚说了句“陶大人”,孙荡拧眉瞪了他一眼,眼尾扫向云英这头,他连忙噤声。
云英拾趣地起身,指尖自孙荡下颌划过,“奴家去外边透透气,可别让人家等久了~”
孙荡使了个眼色,那精瘦汉子会意地带云英出去。
两人在外头兜了一圈,云英将人领至来时路过的假山石洞口。她腰一弯,怀里掉出方锦帕,弯腰捡起,锦帕里包着的黄铜小铃清脆作响。
“这是什麽!”
“女儿家的贴身物什罢了,郎君这麽紧张作甚?”
她说着,故意撩开些胸口衣襟,把锦帕放回去,面前这厮立刻面露淫光。身後人影闪现,一掌劈在了他後颈,闷哼一声倒了地。
“卢公子这回倒是机灵了。”
云英顺口夸了句,刚想问裴晏在哪儿,便见他阴沉着脸从假山石里出来。
她忍不住窃笑,将屋内情形简单交代了下,裴晏拧眉道:“陶大人?陶昉?”
云英撇撇嘴:“寻阳哪儿还有第二个陶大人?这别院的置景,书斋的物件,一看主人便是个附庸风雅还很有钱的人,只可惜现在鸠占鹊巢,他那些风雅,都垫了酒桌了。”
周昌嗣辛苦设计抓人,人原来就躲在顶头上司家的别院。
裴晏忍不住叹了声,虽还有些细节想不明白,但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那可以动手了?”
云英摇摇头:“湖那头的正堂似乎还有不少人,这个孙荡不是好相与的,最好是带活口走,卸了甲,他才会坐下来跟你好好谈。但他方才少喝了一杯,兴许得要再拖上一刻钟迷药才起效,你们耐心等会。”
裴晏拧着眉刚要开口,云英踢了卢湛一脚,让他把脚底这家夥绑块石头扔进湖里去,卢湛看了眼裴晏,骂骂咧咧地去墙根搬石头。
卢湛刚一走远,云英便探身堵住了裴晏的嘴,温热的小舌带着淡淡酒香,轻挠过齿颊。
她手捧在他耳後,指腹用力地捏了捏耳垂。眼瞅着卢湛寻到了称心的石头,刚一回身,她倏地推开裴晏,抿笑道:“老实等着。”
卢湛抱着石头跑回来,云英已经踏上回廊,绕了个圈,从书斋後头悄悄掀开一截窗缝,蹑手蹑脚地钻了进去。
云英踮着脚,悄无声息地阖好窗,外屋说话声愈发激烈,似有争执。
孙荡怒拍桌案,陶昉立刻软声劝慰。她不免心下鄙夷,这老狐狸,惯会欺软怕硬了。
案桌上倾倒的酒杯一路滚到了内室门口,云英担心孙荡过来,左右张望,见床边有个半人高的柜子,便快步过去,轻轻开了门,却被一道刀光抵住了喉咙。
柜子里竟藏着个男人。
云英屏住气,细看这人唇色苍白,另只手紧捂着腰腹,似是受了伤失血过多。
外头孙荡脚步逼近,云英朝里头这人使了个眼色,也不管他答不答应,拨开他手中匕首便挤了进去。门刚关好,孙荡便走到内室口捡起了酒杯。
云英戳了戳身旁的男人,让他屁股挪过去些,自己则侧着脸贴在柜门上,认真听着外头的动静。
陶昉本不想来的,可傍晚周昌嗣醒了,与他说裴晏曾在牢里与那关循单独相处了一会儿,他也拿不准这两人到底说了些什麽,这才连夜赶来希望孙荡赶紧离开寻阳。
这廷尉少卿在沌阳连顾渊那宝贝儿子都照审不误,他这点家底,可不敢赌。
他陶氏旧日风光,传到他头上已是外强中干,他当初一时没把持住,应了高严的意思想跟着挣些小钱。知道孙荡贪心不足,搭上他不够,还搭上了赵焕之时便想断了这买卖。可孙荡不答应,还频频拿这事威胁他。
前些日子周昌嗣来请示说高严给了他海寇的线索,他虽也意外高严竟会主动出卖孙荡,但也想就此断了这桩事,便转头卖了孙荡一个人情。
所以周昌嗣天罗地网之策,只抓住了关循。
“总之我告诉你,明日一早,你赶紧离开寻阳!”陶昉越说越气,“若是让裴晏找到这儿来,我得跟你一起掉脑袋!”
孙荡亦不客气道:“谁让你的人那麽没用,关在县衙也能让关循那野杂种跑了!他不死,我是不会走的!”
“他的目标是你,你走了,他自然会跟着你走,你们有什麽恩怨自己回定海算去!”
云英偷偷看了眼身旁的男人,柜中昏暗,仅有门缝漏进的一束光,但勉强能看清他咬紧牙关鼓起的腮帮子。
她回想起裴晏与她形容的关循,心下大致有了谱。
关循忽地也看向她,她心中一紧,方觉不妙,外头不知何时噤了声。
门缝中的光倏地暗了,云英盯着关循,伸出三根指头默默倒数着。指头数到一,两人同时踹门而出,孙荡一个踉跄没站稳,关循飞扑上去与之扭打起来。
陶昉本站在内室门口,见状掉头就跑,云英俯身抽出靴中细索扬出,精准地绕上他颈脖,擡臂一拉,陶昉後仰倒地,正巧磕在案桌上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