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觉得,昨夜好似只是道梦。
一道他日思夜想的梦。
傅羡好收好画卷,侧身踮脚将其放回原位。
画卷抵上书架的刹那,男子的手臂忽而环住她的腰身,清冷的檀木香倏地荡开了萦绕她身侧的清甜。
身前是温凉的书架,身後是男子灼热的气息,冷热交织的气息将傅羡好团团困住,落在腰上的手臂圈得傅羡好很紧,紧得几近喘不过息来。
她稍稍用了点劲儿,不明所以地侧过头。
对上那道愈发幽邃冷冽的视线时,傅羡好怔忪住,他的不悦就这般挂在了面上,全然没有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她稍微有些不明白,“殿下为何突然不开心?”
看着女子迷茫怔忪的神色,是真的不懂,萧瑾承气笑了。
他微低下头,咬了下她的下唇。
看似凶狠的气息,实则真的咬上的时候,还是落轻了许多。
就算如此,忽然被咬了一口的傅羡好还是吃痛地嘶了声,擡起眼睑瞪了他一眼,“殿下不想说就不说,咬我做什麽。”
微微瞪大的眼眸清澈透亮,垂落的光影恣意慵懒地落入,氤氲出道道斑驳色泽,清亮得不像话。
萧瑾承微垂着眸凝看了须臾,无可奈何地笑了笑,骨节分明的指节微微蜷缩,就像是叩着门扉似的,对着女子饱满的额头叩了三下。
“你亲手送来,我自然不悦。”圈着傅羡好腰身的手臂松了点儿,微微拉开两人之间的身位,“若画卷中的人不是你,又当如何?”
傅羡好想了想,想到画卷中勾勒身影是陌生女子的模样,颦眉微蹙,不禁反问:“不是我,你也会收下?”
萧瑾承:“……”
明明他才是那个质问的,怎的画风一转,他倒成了被质问的。
半响没得到回答,傅羡好微扯了下嘴角,礼貌却不失儒雅的笑落在脸上,她微擡手肘抵住男子劲瘦有力的腹部,彻底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中间都能站下一个人。
她步伐往後退了下,笑道:“我奉命前来,自是会将画卷完好无损地送到殿下手中。”
萧瑾承失笑。
他微擡手,牵住女子的手腕:“我——”
‘叩叩叩’。
富有节奏的叩门声打断了萧瑾承的话语,须臾,影诀沉稳中夹杂着些许紧张的嗓音徐徐透过门扉而来:
“主子,太後娘娘来了,已经走到了书院中。”
傅羡好倏然侧眸看去,隐隐看到门外若隐若现的身影。
她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挣脱开男子的掌心,道:“出去也来不及了,我去後头躲躲。”
话音将将落下的时候,傅羡好就已经往书架後走,萧瑾承晚了半瞬,擡起的大掌几近擦过她的手心,又随着她的离去而落空。
女子单薄身影消失于围屏的刹那,书房门扉再次被叩响,而後便被缓缓地推开。
平日里出行多有宫人随行的太後,此行身边只跟着个兰絮姑姑,她看了眼书案後提笔洒墨的太子,他微擡的眼睑瞥见自己的身影後,不疾不徐地落了狼毫起身。
萧瑾承上前,“皇祖母。”
太後侧眸递了道目光给兰絮,随着他的搀扶入内坐下,嗔怪道:“回京也不来给祖母请安,怕是忘了还有个祖母了。”
“朝堂事多。”萧瑾承端起茶盏,递上前:“原想着尘埃落定後,再前往祖母宫中言说,还望祖母恕罪。”
“哀家知道你的心思,随口说说而已,确实不急于这一刻。”太後微掀茶盖,垂眸拂去茶水上的浮末,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擡眸看向茶案对面的孙儿,意有所指地道:“前几日皇後来宫中坐了一会儿,哀家看她的模样,怕是时日不多。”
萧瑾承幽邃眼眸沉了几分:“孙儿明白。”
“也是造孽。”太後叹息着摇头,想起了皇後刚刚入东宫时谨小慎微的模样,神思不由得飘落了几分,“当初你皇祖父指定李氏女为东宫侧妃,便是看中了她出身寒门氏族,不想你母後入主东宫後世家再次倾涌而上,想着能够得以制衡朝中势力。”
“不曾想,用于制衡世家的寒门,最终却选择了与世家为伍。”太後最初察觉到她的心思时,百思不得其解,後来便明白了,“世家能够给予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大到她难以拒绝,且也因她出身寒门。”
“其父坐上首辅之位的两年间,处处受到世家限制,而你母後出自世家,她们背後的势力本就是不对等的。”
寒门氏族自然也是寄希望于彼时还是妃子的李皇後,王皇後病逝後,皇帝为了扶持寒门,立李氏为後。
可十分不凑巧,李氏被册封为後的一年後,时任首辅的李秉因过量饮酒而中风卧病在榻,曾师从世家的徐为止成了新任首辅。
也是那时候,寒门氏族几乎将所有的寄托都落在了李氏的身上,可却不能带给她更多的助力,都道良禽择木而栖,谁又能证明,世家不是那棵良木。
“昨日皇帝来宫中,也与哀家言说了你的事情。”太後话锋一转,温和的眼眸擡起几许,看向对面沉着眸不语的萧瑾承,静默须臾,道:“皇帝的原话是,太子已然过了适婚的年龄,再不择妃朝堂也当议论。”
“鉴于他的过往,他为你择了正妃和侧妃的两个人选。”太後目光定定地落向他的眼眸,端详打量着他,渐渐就看明白了,萧瑾承对此并不上心,择谁都与他无关,不过她今日到底是来当说客的,“正妃乃徐为止的次女,徐相宜。”
话音落下,太後顿了顿。
她沉吟不语须臾,道:“侧妃之位,傅家长女傅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