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羡好道了谢,身子越过珠帘走入殿内,看到背对着自己而坐的萧澈时,她不动声色地落缓了步伐。
“你来的正好。”太後瞥见她的身影,笑着擡头朝她招招手,“替哀家看看这道棋局该如何解。”
随着她开口,萧澈也回身看来。
眸光对上之时,傅羡好看到了他瞳孔深处微许的诧异,似乎是疑惑于太後对她的熟稔,相视须臾,她端方恭敬地福了福身,眼尾上扬轻许,看向太後,“不瞒娘娘,民女曾与三殿下对弈过不少次,皆落败于殿下。”
闻言,太後拈着白子的指尖微顿,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侧身看向她的萧澈。
萧澈的棋技于衆位皇子中确实是上乘,可若与萧瑾承相较到底还是稚嫩了些,连与萧瑾承对弈时,傅羡好都不曾落过下风,多次输给萧澈,只能道是在藏拙。
思忖少顷,太後落下手中的白玉棋子,端起茶盏呷了口,笑道:“哀家一下子忘了,你们俩相识多年,怎麽会没有手谈过。”她顿了顿,“不过也无碍,今日你就替哀家与澈儿对上一局。”
傅羡好闻言,掀起眼帘与太後对视了眼,见她眸中萦绕的淡淡笑意,颔首上前。
观棋如观心。
稍稍落下几子,傅羡好便察觉到萧澈的对弈风格有所变化。
若说曾经的萧澈棋风稍显稚嫩偶有偏差,大体上不失稳妥,而今的萧澈棋风愈发得锋芒毕露半分不让,不过偶尔也会因为过于激进而被迫退居一隅。
萧澈把玩着掌中的棋子,微垂眼睑巡了眼棋盘上的对局,来回牵扯多时似乎又叫白子逃出生天,如此循环往复。
他眉心微拧,清隽明朗的脸庞上掠过一丝不耐,擡眸看向仔细认真端详着棋局,小心翼翼落子的女子,萦绕心中的烦躁散去些许。
傅羡好不疾不徐地与他对弈了一炷香的时辰,直到摸清他如今的对弈风格,方才不动声色地落缓了棋子,一步一步地被他围住。
望着棋盘上黑白分明的棋子,傅羡好略显无奈地看向神闲气定的萧澈,起身对太後福了福身,道:“民女有违娘娘所托。”
“没事。”太後侧眸示意兰絮着人收下棋盘,仿佛并未看清棋局中汹涌流动的暗潮,笑道:“哀家也有段时日没有和澈儿对弈,今日也被他的落子逼得接连後退。”
萧澈跟着起身,闻言正要开口就听到皇祖母道:“不过也实属正常,你临朝多时自然也会成长不少。”
太後拨弄着手中的佛珠,话音一转,“下月初三便是你的大婚之日,可有前去傅家拜见过傅家二老?”
萧澈闻言,下意识地瞥了眼伫立于太後身侧神色淡淡的傅羡好,道:“近段时日朝堂之事繁忙,还不曾前去傅家拜访。”
“得了空便提前过去一趟吧。”太後循着他的目光,睨了眼对此并未多言的女子,不过少顷就收回了视线,道:“傅家二姑娘哀家也曾着人看过,虽说是骄矜了些,也是傅家捧在手中宠出来的,莫叫人家嫁给你後觉得一落千丈。”
太後的话语不疾不徐,听到她所言的曾着人看过时,萧澈眸色稍稍变了几分,但很快就敛了下去,拱手道:“孙儿明白,明日便寻个空前去傅家拜访。”
见他应下,太後颔首,不再多言。
萧澈又在福阳宫待了一会儿,直到身边的侍卫前来低语,他神色微微变了变,起身向太後拱手告退。
望着他快步离去的身影,太後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皇後今日又病下了?”
傅羡好点头,“宫门将开时,宣医馆的太医们就都来了,诊断後说是邪风入体引起的头风发作,并无其他大碍。”
“上次病下後,她的身子也不如以前了。”太後缓缓地摇了摇头,“不过好在也都只是小打小闹的病痛而已,养些时日也就好了,澈儿的大婚,她不会错过的。”
“听闻礼部已经备好大婚典礼一事,家中前些时间给皇後娘娘来了信,道明了家中的情况。”傅羡好道。
太後掀起眼帘看了她一眼,稍有疑惑:“道明家中的情况?”
“嗯。”傅羡好颔首,接过兰絮姑姑端来的血燕搅拌须臾,递给了神色微凝的太後,低语:“娘娘莫要忧心,民女不会辜负殿下的信任,四五日後便会将家中的事情处理妥当。”
主殿内倏然一静。
太後落下手中的瓷勺,目光循过殿内伺候的宫女们须臾,落回了傅羡好的身上。
她自是明白傅羡好口中的处理妥当指得是什麽,凝起的神色忪了些许,不过也没有什麽心情用血燕,“今日一见澈儿,哀家的心不宁。”
“殿下离京多月未归,京中世家动作不断,娘娘忧心实属乃是常理之事。”傅羡好微抿唇,见太後确实不知萧瑾承已经回京的消息,也就没有过多的言说,只道:“就算殿下不在京中,也还有世子和大公子等人坐阵,世家再想掀起风浪,眼下也会掂量掂量手中的筹码。”
太後颔首。
不过提到这个,倒叫她想起今日为何传召傅羡好前来,“适才予淮递了道口信入宫,叫哀家寻个理由将你留在福阳宫,你身边的丫鬟会伺机带你出宫一趟。”
“世子爷?”傅羡好疑惑。
萧予淮寻她做什麽?
难不成他也已经知晓萧瑾承回京的事情?
出宫的途中傅羡好询问观棋,观棋也是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不过她转念一想,萧瑾承回京之事,与他们言说似乎也不是什麽令人惊讶的事情。
翰茗台位于城南边缘,亦被称之为城南最高楼。
管事的是位女子。
她见到观棋递上前的图符时,给身边的小厮递了道眼神,领着带着帷帽的女子踏入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