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空气凝滞,连徽墨香气也再闻不见。
只有桑沉焉越发沉重的心跳,扑通,扑通。
突然,一阵风飘过,桑沉焉觉得有什麽东西从眼前扫过,扫得她眼花缭乱。
原是纪明闻声,发现来人并非落玉,仓皇之下拿了扔在一侧的外袍,披在身上。
太过仓促,太过慌张,袍子一脚卷起一旁的百宝架。一个不稳,倒在地上,其上砚台,瓷瓶等各色摆件,哗啦啦碎了一片。
桑沉焉还未回过神来,便被纪明一把捞起来,飞奔两步,在内间矮塌坐下。
一时二人齐刷刷朝百宝架看去。满地狼藉,间或一两个圆盘,在地上翻滚,咕咚咚滚到不知哪个角落,再也瞧不见了。
随着四下的响声消弭,桑沉焉顿时觉得後腰很是滚烫,像是有一团火,不停炙烤,更像是一团熔岩,落在皮肉,混入血脉,再窜入心房。
“我,我不是有意的。先生,我……”
双耳发蒙,她委实不知该说个什麽,只能为自己的失误道歉。
纪明虽说眼下大马金刀坐在卧榻边沿,可桑桑就在身侧,自己的右手,还落在她後腰。
呼出的热气,比方才回府更衣之际还盛。
听她如此说道,纪明好似找到了该如何缓解心中的热流。
“无事,不关你事。是我,我以为来人是落玉,才出声令你入内的。”
一个致歉,一个自责,一来一回已罢,这话又定住了。
直到纪明手心发烫,微微出汗,这才觉得不合时宜,不合规矩,忙不叠将手从桑桑後腰挪开。
“适才,伤着了没?”
纪明一面将收回的右手,放在左手掌心,来回不停磋着。心不在焉,怅然若失问道。
桑沉焉松了口气,脑中恢复一二分清明,“并无。”
如此一来一回,又是无话。
初夏的烦闷,已然盖过三伏。
纪明问:“来绛雪轩,是有何事不成?”说话间,缓缓拉开一些距离,悄无声息整理自己的外袍。
桑沉焉感受着渐渐离开的热源,不知怎的想起了此行的目的。问问先生如何看待世家宗妇。
此情此景,这话她说不出口。
扭捏半晌,“今日早间,我让丫头送了端阳瓜果团子来,先生觉得我手艺如何?”
纪明方才回府,更衣还未完毕,哪里来得及见什麽团子。可若是径直说道自己还未见过,好似不太合适。
遂纪明不言。
他不能骗人,也不想叫人难过。
见他不答话,原本一直看着脚底青砖,眉眼不动的桑沉焉,冲动上头,擡起眼来。
“先是可是觉得不好?”
话未说完,桑沉焉陡然发现,纪明的外袍,穿得并不严实。虽然适才纪明悄声整理过了,可到底是匆忙之下所为,算不得如何齐整。
眼下桑沉焉半擡头,恰好能透过不算齐整的前襟,瞧见那身半旧中衣。
一瞬间,入门之时的窘迫之感,腾得在脑中炸开。
喝道:“先生,欺负人。”
而後,大踏步离开。
一面往外走,一面问道自己:这是怎的了,素日里的礼仪规矩呢,京都贵女的风范呢。
待出了房门,顺着来时的路,径直回府。
纪明因着外袍不整,如何能出门。
如此这般,二人不约而同唾弃自己,礼仪规矩呢!
回到逐星小筑的桑沉焉,这夜翻来覆去睡不着。
满满都是今日自己为何会听话进门,是被蛊惑了,是丢掉脑子了,还是被日间的百盛楼给气着了。
想不明白,却也不耽误休息。夜未过半,桑沉焉逐渐睡去。
二月天的纪明,念了一整夜的清心咒,如何也睡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