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该为了自己的幻想,一意孤行地强求。
珈宁心道,自己可真是江宁城中最善解人意的小娘子。
不对,应该是燕京城中。
见珈宁安静下来,戚闻渊反而觉得耳边少了些什麽,有些不太习惯,便道:“夫人?”
珈宁夹了一只王瓜拌金虾,道:“先好生用饭吧。”
戚闻渊见着珈宁身侧的空碗,福至心灵,起身拿起那只缠枝纹的小碗,添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尖汤,递到珈宁身前。
珈宁接过,略略抿了两口,道:“多谢世子。只是大晚上的,我喝不下这样多。”
这汤中的鸡尖乃是雏鸡脯翅的尖尖,这汤瞧着寻常,做起来却算不得简单,一口下去,醇香却不厚重,鲜味和着清香味,最是适合乍暖还寒的冬末初春。
珈宁心道,这京中说是要做出节俭的样子,内里也没少折腾,只是不像织造府上那般全都摆到面上来罢了。
苍筤在边上见着,暗中不住啧啧称奇。
如此二十二年,怕是连侯爷与侯夫人都未喝过世子爷亲手盛的汤。
待用过夕食,夫妻二人俱都梳洗一番,换上舒适的寝衣。
珈宁午後去听竹轩摸了一本讲燕京城的风物志,如今正斜斜歪在贵妃榻上翻着。
戚闻渊则是在写着两日後要参的奏折。
“若後海……亦此地最畅。①”珈宁小声念着书上所着,擡眼见戚闻渊已忙完了手中之事,便问道,“世子,当真是如此吗?”
“我亦不知。”
“世子不是在燕京城中长大的吗?”珈宁不解,若是江宁城中有这样一处湖光山色,她定是能知晓何处观水最好,何处观山最盛。
戚闻渊道:“我幼时课业繁多,入朝为官後亦是无暇出游。加之志不在此……”
珈宁道:“那往後岂不是只能我一人去了?也是,世子先前便说过,十日方得一日休沐。”
复又望向戚闻渊,道:“着实辛苦。”
“为圣上做事,算不得辛苦,”戚闻渊收拾好案几之上的奏折,行至珈宁身侧道,“夫人之後若是想游後海,可以与临瑶一道,还有三房的陈氏,俱都喜爱游山玩水。”
“临珏妹妹呢?”
“临珏喜静,平日爱临贴描画。”
珈宁将书递给织雨,拍了拍寝衣,坐起身来:“世子能不能再给我讲讲侯府中人?”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比起学规矩,珈宁更想知道侯府上这些人都是什麽样的。
昨日不过草草见了一面,只是有了个大概的印象。
戚闻渊站在三足落地宫灯边上,暖黄的灯光落在他眉梢,落入他眼底。
显得他整个人都温和了几分。
“你想听什麽?”
君子不在背後议论人,但如今是夫人问起,他只略略说上几句,应也无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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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今日是回门的日子,珈宁不到辰时便起了,哪知床榻另一侧已经空了,只留下叠放整齐的褐色莲纹锦被。
问过织雨,方知那人已在隔壁书房中温书了。
“姑爷说今日一大早便要出门,他便不回听竹轩了,还说不会弄乱了小姐的东西。”
今日天气渐暖,珈宁换了身碧色的春衫,又在发髻间簪了些几可乱真的簪花。
戚闻渊默完经书,又将昨日所写的奏折重新誊抄了一份,这才出了书房。
甫一走出书房,见到的便是站在海棠树下,比早春的春光还要绚烂的少女。
二月中,京城尚是没有蝴蝶的。
也不知等到春光烂漫之际,彩蝶会否将他的妻子认作满园春色里最娇艳的那朵花。
戚闻渊在廊下又深吸了几口气,方才行至珈宁身前,又见她肩上落了一片花瓣,刚想要伸手为她拂去,便听得少女笑道:“二月里哪来的花瓣?”
又见她指着枝头:“都还是花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