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点破,裴改之也不绕弯子了:“某有一事要求典设,如能成事,百金酬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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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萍和蒋望回已经走到蒋府门口,宅邸门庭比她想象中的小。蒋望回看出她心中所想,解释:“平时音和在宫中,府里就我一人居住,不必修大。”
萍萍没表态,跟着他进府,一般家宅进门後通常是前院丶会客正堂,蒋家进去後却是一栋二层绣楼。
“这是音和闺楼,我们从小道绕过去。”
“好。”萍萍随蒋望回走左侧小径,避开绣楼,她发现府里没有假山凉亭,没有种花,甚至连树都没几棵,比广寒宫还冷清。
他们来到一方池塘前。这塘犹如汉水,隔断蒋府前後,水面上并无桥道,只十数个高过水面的石墩,表面被雕刻成莲叶状,要想去後半边蒋府,必须过这步莲桥。
蒋望回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语气艰涩:“会客堂在後面。”
萍萍点头,主动跃上石墩,一个一个踩过去,蒋望回默默跟着後面,不抢不催,眼睛始终盯着萍萍双脚。
过完“莲叶”後,蒋望回叹了口气:“折腾你了。”
萍萍侧首眺蒋望回:“这步莲是蒋娘子设计的吧?”
和寒洞蒋府格格不入,估摸蒋音和当时觉得好玩,未曾深思,等造好了以後才发现麻烦。她不愿日日步莲,于是闺楼改去前面,正堂移到後半边。
被道破,蒋望回苦笑:“我们太迁就她了。”
萍萍眨了下眼,上回碎钗时谏言过,这次不再置喙他人家事。
蒋望回领着萍萍进正堂,堂内却无人,他几分窘迫:“你等着,我去找找。”
不多时蒋望回回来找萍萍:“我爹爹和秦叔叔在後厅用饭。”
“那我等经略相公吃完再去。”
蒋望回笑:“不碍事,跟我走吧。”
萍萍跟着他走,心想秦叔叔又是谁?没问出口蒋望回就主动解释:“秦叔叔是户部侍郎,我爹爹的绾角兄弟。难得我爹回京,今日来家中叙旧。”
话说着就到了,原来後厅只在正堂後,萍萍只听见浑厚一句:“人带来了?”
她压根没看厅中人,就朝出声处弯腰下拜,嗓子铿锵响亮:“民女萍萍见过经略相公!”
再擡头瞧清相貌,萍萍一愣,经略相公蒋玄儒巾直裰,秀眉玉面,温润雅正,若非身上萦绕的那几分煞气,真看不出来是征战沙场的将军,反像一位学士。
蒋玄瞧见萍萍的脸,亦是一怔,旁边的秦侍郎也放下碗勺,定定凝视。
萍萍拱手再拜:“民女敬仰经略相公已久,居西北时多受相公恩惠!”
“萍萍,”蒋玄念她的名字,笑着朝她端起碗:“你吃过没有?要不要也来一碗?”
蒋望回忙解释:“我爹和叔叔吃的是京师水饭。”
“好啊,多谢相公大人。”萍萍未扭捏,“我来之前没吃饭,也从来没吃过水饭。”
蒋玄和那秦侍郎一齐笑起来,蒋望回去给萍萍舀了一碗,所谓水饭,是半锅稀粥熬到酸酸甜甜,再拌上干饭,萍萍尝了一口,蒋玄问她:“怎麽样?”
萍萍直言:“不像主食,更似茶点。”
两位长者又大笑,秦侍郎道:“这就是茶点。”
蒋望回道:“萍娘子第一回吃,不知者不怪。”
衆人真吃起来,食不言,没再交谈,等吃完了萍萍才感谢蒋玄当年施粥救命,蒋玄听完深深看了蒋望回一眼,蒋望回亦与父对视。
蒋玄收回目光,重眺萍萍:“本将身为一方地方官,恤治下民患,应该的。”
萍萍愈发心悦诚服。衆人又聊了会,萍萍不好意思一直叨扰蒋玄,道了别,蒋望回送她出去。蒋玄和秦侍郎留在厅内,二人一直望着门口,秦侍郎悠悠感叹:“玄哥,这小丫头怎麽长得那麽像阿宝姐姐?”
半晌无回应,秦侍郎再道:“这麽多年不知道阿宝姐姐下落,如今我任户部——”
“不必去查,”蒋玄打断秦侍郎,“我不想让你嫂子伤心。”
秦侍郎首肯,继而摊手:“还有,说好了我吃完就走,现在怎麽办,出去不是打扰小字辈们麽?希颜岂不怪我坏他好事!”
“待会再走嘛,”蒋玄瞪他一眼,“你一刻也等不了?”
秦侍郎跟他打趣,故意反说:“等不了,我急着回去给真儿去疤。”
他女儿秦尚真不慎茶水烫手,留下拇指大一块疤,未出阁的女儿当无瑕,秦侍郎便来找蒋玄借蒋家祖传的祛疤膏,他从前军帐里见过,伤兵涂上去敷几日,那些刀伤剑痕祛除得一干二净,不留一点印子。
蒋玄晓得秦侍郎说的反话,白他一眼,过会,又忍不住叮嘱:“我家这药虽然奇效,但要想彻底去除,敷料一定一定七日不能去,然後务必三十日不能见水,别忘了。”
“放心,真儿的事我忘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