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湛放开她,改牵她的手,二话不说十指紧扣:“怕什麽,反正我这趟是丑婿回娘家。”
“谁是丑婿?”萍萍看向柳湛的脸,他要是丑全扬州城没俊俏儿郎了,心中欢喜,忍不住再多端详两眼。
柳湛却咧着嘴笑,大大咧咧答:“我呀!”他想了想,忽然变紧张,“不能空手去吧?兰姨喜欢什麽?我去置办上门礼。”
“不用她就在隔壁——”萍萍无奈,埋头就要牵着柳湛走,忽然发现眼前堵了人墙,走不动了。
下一刹,柳湛前迈,将她护在身後。
担心萍萍和柳湛不上岸,占利等人皆隐于暗处,此刻才现身,将二人围住。
占利肤黑,平常很难辨认面上颜色,此时却能清楚瞧出脸色铁青。他紧紧盯着萍萍,嘴角抽搐,继而转瞪柳湛,蜷曲五指,拳头握得死紧。
占利用力深吸吐纳,却怎麽也压不住一股又一股,如江潮般争先恐後涌上来的愤恨和後悔,旁边的地痞们皆垂两臂,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
他上回吓唬某位刚卖进来的小娘子,将她架到油锅上,还没真丢进去,那小娘子就答应迎客。这会占利却觉自己被丢进油锅,受一顿活煎。正忍耐思忖,柳湛偏还要回头问萍萍:“就是他下的迷香吗?”
占利再也忍不住,一拳抡向柳湛,他的拳头码头上没人受得住,柳湛却一手仍牵萍萍,只单手就将占利拳头兜住。
“天清日白的,就对人用下三滥手段,今日我定要好好教训你!”柳湛说完挥起两道掌风,毫不留情袭向占利。他从小到大都是名师教功夫,稳扎稳打,只十几个来回,莫说占利败下阵,连带那一圈地痞也被打趴。
他还是个不会看眼色的,完全不在意趴在地上的占利正恶狠狠盯着,冲萍萍咧嘴,露一排皓齿:“走,去见兰姨!”
萍萍扯了下柳湛袖角,低头怯声:“她就在那里。”
柳湛扭头找了一圈,才发现岸边有近十位小娘子拥簇着一位三十出头的美妇,穿着灯笼纹的锦缎袄,头戴铺翠花冠,不知围观了多久。
美妇冷若冰霜,声亦如三九寒冰:“萍萍,你过来。”
萍萍立马乖顺往美妇身边走,就要抽手,柳湛旋即握紧,跟她一起手牵手走到美妇面前。
美妇一眼未瞥柳湛,只缓慢扫了下萍萍脖颈及以下,昨夜柳湛小心呵护,只颈上留下一个指甲盖大小,极浅淡的红印。
美妇擡手,啪地一声,狠狠扇了萍萍一巴掌,萍萍被带得偏头。
“你作甚打她?”柳湛立马挡在萍萍身前。
“阿湛别伤她!”萍萍急道,手上扯柳湛,要他让开。
美妇转头瞟了眼身边行院,行院会意,立即给萍萍端来一碗汤药。
“喝了。”美妇下令。
“这什麽?你给她喝什麽?”柳湛阻拦,萍萍却扒开他的手,接过一饮而尽。
“我平时都是怎麽教导你的?”美妇转身要进画舫,“跟我回去。”
萍萍下意识抽手,这回从柳湛手上挣脱,他心一慌,拦在萍萍面前,亦单膝跪在美妇身後:“兰姨!”柳湛拱手昂头,“你就是萍萍说的兰姨吧?我和萍萍是真心相爱,我会回家禀过父母,三书六礼娶她做妻子,还望您成全!”
萍萍再次热气迷了眼。
兰姨瞧瞧她那不争气的样子,重重出了声鼻息。
此刻她才第一回晲向柳湛:“你跟我来。”
领柳湛私下进入一艘当偏厅的小船,关上门後柳湛正要自报家门,兰姨就抢先嗤笑:“你们这种大官人小官人,我见得多了。想得简单,要麽回去被父母关禁闭,指了贵女,将我女儿抛掷脑後。”
“我不会的。”柳湛冲口否认。
兰姨再瞟他一眼,冷笑续道:“要麽拼死拼活,甚至不惜叛出家门,也要娶我女儿。”
柳湛点头,是的一定要娶,但也不全对,他家里长辈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可你们这种从前没经历过男欢女爱,第一个女人便要死要活,殊不知只是少年义气,真把我女儿娶回去了,十年,二十年後呢?”
柳湛一怔:二十年後?自己还没想过。
兰姨勾着嘴角冷冷道:“甚至不用十年,就三年丶五年,珍珠就成鱼目,你们又会为别的女人要死要活——”
“我不会的。”柳湛不假思索打断,“不管多少年,我都只中意萍萍。”
“话别说太早,真到那时,你心里想的只怕是——这辈子就这样一个女人,太亏了,也想尝尝别的滋味。”兰姨眼皮微动,她们从良最怕这类真心实意的少年,数年後注定面目不堪,矮个里拔长子,还不挑那些万花丛中过尽的浪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