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老宅的时候已经傍晚五点半了。
今天天气格外好,此时太阳偏西,晕染了半边天的黄。
走到别墅里,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坐在客厅里,唯独少了他们两个。
听到动静,卢萍扭头看了一眼,就看到自己儿子牵着儿媳妇的手走进来,她立马站起来,走到许廷州身侧,当她手触到许廷州胳膊的时候,瞬间泪眼决堤。
她一边抹泪一边说着:“儿子,妈对不起你。”
许廷州感觉到全家人的目光都落到他们身上,他不喜欢这种被注目的感觉,无论注目的群体是谁。
他不知道母亲知道了多少,安慰着自己的母亲:“您别哭了,有什麽对不起我的呢。”
哄人许廷州真的不在行,他长这麽大,哄过的人无非一个秦映夏。
就算是自己的母亲,许廷州也不会哄。
只是许廷州越说,卢萍哭得越凶。
也不在乎什麽形象了,这麽多年,儿子承受着这麽大的委屈,她一个当妈的居然都不知道,还总觉得许廷州没有许西闻懂事,反而一再地责怪他,让他道歉。
秦映夏松开了许廷州的手,擡擡脚迈了两步,从薄外套的口袋里摸出纸巾,抽出一张,给婆婆擦眼泪,轻声说:“妈妈,不要哭了。”
虽然秦映夏并不知道他们到底在为什麽道歉,但她猜测是与那天发生的事以及那个男人说过的话有关。
卢萍抓住秦映夏的手,泪流不止,“映夏啊,往後对廷州好一点吧,是我们对不起他。”
这时,许文康才堪堪走过来,揽住自己的妻子,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落到许廷州身上:“爸也跟你道个歉。你哥都告诉我们了,对不起,这麽多年,让你受委屈了。”
许廷州眼神冷漠地看着自己的父母,对于当年那件事,他们是不知情的,但因为另一件事,他做不到一点都不怪他们。
他们也不敢对老头儿有什麽反抗与责怪,他们不知情,但他爷爷肯定知情。
只不过一时间听到了迟到多年的道歉,他有些无所适从。
现在偌大的别墅里弥漫着诡异的空气,家里阿姨不敢大声喘气,只在厨房默默做菜,而坐在沙发上的两个老人和两个年轻人,目光也都落在门口处的四个人身上。
难过,歉意,冷漠,不明所以……
许廷州没有说话,他不想接受他们任何人的道歉,这些年他经历的事情,不是他们一句轻轻松松的对不起就能弥补的。
秦映夏站回了许廷州身侧,伸出自己的两只手,包裹住他已经绷劲放在腿侧的拳。
柔软的触感让许廷州回了神,他没再看自己的父亲,而是偏头看向秦映夏,在她握住自己手之前,他都不知道什麽时候攥上了拳。
那一刻,许廷州真的原谅了他们两秒钟。
但也只有两秒。
终于,许义进拄着拐杖站了起来,“你们站在门口像个什麽样子,赶紧吃饭吧。”
许廷州将目光投到爷爷身上,他在爷爷的语气和表情里没有听到和看到半分的歉意,依旧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姿态。
也许在老爷子闭眼之前,他都不会听到他的道歉了。
许廷州阴暗地想。
不过又有什麽关系呢,他是不会原谅的。
没再多言,两个男人先走一步,秦映夏挽着卢萍的胳膊走向餐厅。
长长的餐桌前,坐着许家所有人。
许廷州的左侧是母亲,右侧是秦映夏。
吃饭前,许义进先说明了当年到底发生了什麽。
上世纪90年代,许氏已经算是一家大企业了,许义进五十多岁,正是奋斗的年纪。那时的他有个得力的干将,叫贺朗。
贺朗不是一般人,他是贺家的长子,明明自己家里有企业,却甘愿在许氏做执行者。许义进不是没对贺朗的身份産生过怀疑,但贺朗诚心实在太大,他又特别欣赏贺朗的魄力,于是就留他在身边做事。
前几年都还好,进入新世纪,许氏抓住机遇做起转型。也是这个时候,许义进发现了贺朗的野心。他们聊过,但是贺朗依旧表现得赤胆忠心,许义进早就抓住了把柄又怎麽可能相信,于是他辞退了贺朗,并跟他签署了竞业协议。当年的贺氏还只是一个处在上升期的小企业,但是有了贺朗掌握的核心,贺氏在短短一个星期内股价大涨,导致了许氏的近乎腰斩的亏损。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许氏并没有就此歇菜,在许义进正确的指引下很快便起死回生,而他也让贺朗以及他背後的贺氏付出了代价。但是贺朗夫妇并没有就此罢休,把许氏当成假想敌,费尽心思想要把许氏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