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入眼的,是那幅已经早消失在火中的画蝶图,翩翩翱翔的蝶翼染着新墨,更多了一份无法再存在的绝望。
被裱糊得如此精美的画像不止一幅,还有每一个每一个连她自己都差一点认不出来的瞬间。
从没想过,在一个人笔下体现得毫无灵魂的图像,竟然会比本人更动人心魄。
一共六幅画像围成一个圈状,库洛洛就坐在她们中间,闭着眼睛,前所未有的安详。
安详——?苍月歪着脑袋想自己怎么会用这个形容词。
但是现在的库洛洛表现出来的感觉确实是安详的,如果不是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她会以为他死了也说不定。
她终于明白侠客为什么在下面的时候制止她找库洛洛,这时的库洛洛就如一个初生的婴孩一样,根本没有半点防御能力,也根本不想去防备,有一点点的力量的人都可以杀了他。
放轻了脚步走进去,以她现在的修为,神游物外的库洛洛根本无法觉察。
于是她不止仔细地看到了六幅画,还看见了桌子上厚厚的一叠纸记载着苍月的一颦一笑,厚厚的一叠明信片写着一句句他永远不可能说出的话语。
“库洛洛……”她轻喟,“为什么呢?你不在我该知道的时候让我知道这些事……而现在面对活死人一样的我,你只能——让我觉得憎恨和不甘啊!”
“什么人?侠客还是玛琪?”库洛洛恍惚着睁开眼睛,从回忆中拔身,略有些不悦。
但是没等他看清眼前的事物,一个温暖的怀抱已经轻轻抱住他。
下意识的想做出攻击,这个并不是他熟悉的人!
“呐,库洛洛……这么思念着我吗?”
低语声,轻轻贴伏在耳际,震耳发聩。如此熟悉的声音,如此熟悉的语气,他从没想过这个声音还能再次出现,因为就连他一个接一个的噩梦中——她都吝啬于出现。
“这是……真的吗?”
无法分清幻觉或现实,但是颤抖的手抱着她时,意外的静止了。
“呵呵……傻瓜库洛洛,当然是假的啊,忘记了吗?我已经死了哟——是你亲手杀死的呢。”她的手指在库洛洛身后划向天际,日光被遮住,雾气从窗缝中弥漫进来,屋内光与影的界限分不清楚。
“是啊,是我亲手杀死的……”库洛洛紧紧抱着她,闻着她的发香。
“当初被库洛洛伤害的伤口,真得很痛……可是库洛洛,却好像没有怎样啊。”苍月轻轻磨蹭着他的身体,“库洛洛好温,好软,而我却已经是冰冷的……”
库洛洛叹息,“你要我怎么办?你想要我怎么办……”
这时的库洛洛已经没有了身为团长的坚强与睿智,苍月的灵魂——或者说是接近于灵魂的东西就在他怀中,他已经什么都无法去想,因为苍月死亡而极度压制的情感终于战胜了理智的防线。
“为什么库洛洛不在那个时候,将你的心告诉我呢?我惟一得到的只有在死亡边缘时,你似真心的话语……”
“因为——”库洛洛痛苦的闭上眼睛:“月是……绝对自由的人。”
“是哦……”耳边的人再次叹息,绝对的自由,不允许有任何一丁点的束缚。
“那么——是谁的错呢?才会有今天的结局……”
“我的错,是我的错。”库洛洛似乎在哽咽,“因为我……太想独占你,你一切的一切让我疯狂,疯狂却又不承认,只是单凭理智的认为只要强占、抢夺就可以,就算死亡……”
“就算死亡,只要把我留在你身边,你就不会有遗憾了。”淡漠的,苍月代替他说完他的话。
连个承认的“是”字都说不出口,库洛洛将苍月抱得更紧一些,更紧一些……为什么?自己竟然会变得如此懦弱……
“你痛苦吗?”苍月的手轻抚他的脸颊,“你的痛苦是为了我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更痛苦一点吧,更加的,自责一点。这样的话,或许我也可以更加的——开心一点呢。”
“月……”库洛洛将头埋在她颈间,却忽然僵住:“你,是有体温的?”
话尾的音韵未落,苍月的手已经抚上他的胸口。
一点感觉也没有,只是眼前一黑,他就昏过去了。
把库洛洛小心放在椅子上,调整一个舒适的位置,苍月勾勒着他脸部的轮廓:“再次醒来以后,今天的一切就只是南柯一梦——非常清晰却非常不真实的梦境。库洛洛?鲁西鲁,你今天竟然让我发现,就算换了一段人生,我也还是爱你的。可是就是因为爱你啊,才无法忍受——为什么可以如此脆弱而坚强,如此睿智而无知?无法忍受你,无法忍受自己……所以,痛苦吧,在极度的痛苦之后,或许我们就都可以解脱自己了。”
落下轻轻一吻,她走到门口,拉开门,忽然回头嫣然一笑:“忘记告诉你,彼岸已经同意加入幻影旅团,所以——以后请多多指教了,团长。”
关上门,只留下昏迷的少年,在凄美的画作中,睡得如此安详。
除去探听消息的团员在不到第二天晚上就回来了,其中还有一名带伤——是玛琪。
“如何?”侠客关心地问。
“如果不是念线,我已经回不来了。”玛琪冷冷说,给自己包扎伤口,然后看向苍月:“彼岸小姐,他们比你说得更强。”
“你遭受了多少蚂蚁的攻击?”苍月悠然问。
“一个师团。”玛琪说,“而且并没有遇到你所说的师团长。”
“那那个师团里是否有什么特别的人?”苍月又问,现在想想,她好像落了一个很重要、特别重要的事情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