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官差冷哼一声,走到凳子上坐下,又把刀搁在桌子上,才接过茶。岑应不敢耽搁,连忙到屋里取钱,将该交的钱数了後,又特意包了二十文进去。
岑应将鼓鼓的钱袋递给其中一个官差,“大人,这是我们该交的人税一百二十六文,田税二百一十文,您点点。”
李谓见了,也忙将自己家该交的税钱奉上。那官差见两个钱袋里特意包出来的钱,心里颇满意,将钱点了又对了对田册,确定够数了也不多做为难,带着人往下一户去了。
将人送走,岑应松了口钱,真是怕这些当官的,虽然不算是朝廷授命的官,但他们这些小百姓见了还是会紧张,尤其是见着那把刀。
将柯姐儿唤出来,岑应又再次谢了李谓和刘娘子,这才回屋准备晚饭。
等秦松柳回来了,岑应同他说了这事後,他也是一脸地担心。二人心里总有个猜测,但都不敢说,怕说出来,就成了真。
比起衆多百姓来,那些做生意的商人才是真的乱了起来。
原本规定的大商税二成丶中商税一成丶小商以及达不到小商线的商贩不用交商税。今年重新划分後,大商税五成丶中商税三成,小商税一成。
此政令一出,大大小小的商人都乱了起来,尤其是阕州一带,许多地方的官府大门甚至都被砸了。本以为民愤如此之重,朝廷会收回成命,没想到皇帝直接派兵下来,抗命者抄没家産丶服三年徭役,屡次反抗者,就地斩杀,其家眷贬为奴。
这下大家不想交也不得不交了,都说士农工商丶士农工商,谁曾想商人的地位能贱成这样。
有个别小商想隐瞒收入,好让自己不用交那一成税,这对官府来说可是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随便查了几个抄没家産丶送去服役,即震慑了各种商人,又不用得罪那些个大商丶中商,真是一举两得。
岑应知道这事时已经是好几日後了,吓得他赶紧拉着秦松柳去算算自己有没有超出小商的线。两人掰扯了整整两个时辰,才将数目算了出来,差了一两银子多。
岑应按按太阳穴,只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你打猎赚得比我多多了,却因为算在农户之列,而不用交商税,这规定到底是怎麽划分的……要不我跟你一起去打猎算了,不是做什麽生意了。”
“可以不去做生意,但打猎不行。”秦松柳想也不想就拒绝。
闻言,岑应的嘴都能吊油瓶了,“怎麽,嫌我不会打猎,拖你後腿呀。”
秦松柳一把捏住岑应的鸭子嘴,“小没良心的,我是恨不得去哪里就把你带到哪里,只是山上哪来的地方给你住,我可舍不得你睡树上。”
岑应挥开秦松柳的手,“啊,你就睡树上啊,我还以为你会睡山洞里呢。”
“如果没打到什麽野物会睡山洞里,但野物多了睡山洞就不安全,有些野兽嗅到气味会半夜摸进来。”秦松柳说着手又不老实了,这里捏一下那里揉一下,把岑应才升起来的心疼之意给捏散了。
……
关于税收,受到波及的人还在为这事烦恼,波及之外的人谈论丶担心一两天也就过去了,该生活还是得生活的。
而岑应他们则属于後者,每日依旧为准备到来的年节做准备,毕竟今年对岑应和秦松柳来说,是新开始後的第一个新年。
岑应和秦松柳每日晨时上山拾柴,又去捡好些野菜和菌子回家晒干,好让冬日又多一道菜吃。
又抽空把岑应买的那块地翻了,天气冷下来後地里已经不怎麽长菜了,需要把埋在地里菜根挖出来,把地翻了一遍,开春时才好种。两人拿着锄头干了整一日,才勉勉强强把地修整好。
就这麽忙忙碌碌着,离过年已经没几天了,岑应最後点了一遍家里的东西,再三确认要补些什麽,才和秦松柳带着秦芳往县城去。今天是个好天气,太阳打在人身上暖融融的,岑应给自己裹得厚厚的,打算一会坐在车上晒太阳。
出发前秦松柳还特意确认了下岑应有没有穿上那件熊皮袄,岑应主动掀开衣服的一角,像只小球一样站在秦松柳面前,“穿啦丶穿啦,芳儿也穿啦。”说着又来扒秦松柳的衣服,“我们都穿了,就你没穿,你也要穿的。”
秦松柳摸摸鼻子,没想到被发现了,“我觉得有些热……”可看到岑应脸上的表情後,秦松柳立刻改口,“我这就去。”
等换好了衣服,岑应才满意,将手揣进兔毛手捂里,冬天就是要暖乎乎的才对嘛。
紧赶慢赶到了县城中,街道上并没有想象中的那麽热闹,不仅不少商铺没开门,连摆摊的小贩也少了许多,一路看过去,还有几间商铺上贴了官府的封条。
岑应没想到商税的影响力如此之大,将这些情形看在眼里,不知道街道什麽时候才能再热闹起来。
街上的气氛不太好,岑应就没有带着秦芳多逛,补齐了所需的东西後,又去买了不少米粮和孩子喜欢的零嘴什麽的,将板车堆得满了就回家去了。
秦松柳在前边赶车,岑应坐在後边看着有些萧瑟的街道发呆,直到出了城看不见了那些情景了,才收回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