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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万物为刍狗可能还有一些是人(第2页)

案发地附近也没有监控,人员情况复杂,流动也较频繁,排查起来非常困难。

言灿森站在一旁,看着忙碌的警察和混乱的现场,心中五味杂陈,他还是有点难以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宝妈娟子在一旁泣不成声,她的哭声在狭窄的楼道里回荡,更添了几分凄凉。言灿森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试图给予一些安慰,但他知道此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

“当天下午,曾有一个小个子青年光着脚跑进我们店来,急三火四买了一双黄胶鞋,”附近的一家杂货店告诉走访的民警,“那小子也就30岁左右,是南方口音……”

“一个青年,个头不高,光着脚从三楼顺着窗户外的电线杆爬了下来,离地面还有一点点高度的时候跳了下来,差点与我撞上了,吓得我心脏砰砰跳,手里的袋子掉了,袋子里那些被踩得瘪瘪的塑料瓶散落一地,害我捡了好久,那个男人神情很慌张,我还以为是偷情被抓”……住在附近的一位拾荒的老妪努力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尽可能详细地向民警描述着。

“我今天休息,在杂货店买了点生活用品,回来的时候刚好碰见唐姐领了个男人进门,那个男人戴着一副眼镜,看似温和宽厚的。唐姐本来就是做皮肉生意的,我也就见怪不怪了。说真的,我以前也找过她几回,床上功夫是真不错。大约半个小时以後吧,我听见隔壁好像在吵架,可当时刚好有朋友发消息喊我去喝酒,我就出门了,晚上回来的时候才知道唐姐出事了。”住唐姐隔壁的外卖小哥一五一十地向民警说着当天的情形。

……

与此同时,警方通过对鞋微量物证化验,得到的结论:鞋底含有大量的物质镁。这是建筑丶装修工地材料大量蕴含的一种物质。这个矮个子丶南方口音的凶手就此被判定为:一个在建筑工地打工,整天踩着建筑材料的工人。

走访了六七家在建楼盘丶排除上千名可疑对象之後,五天後,警方终于查到一名身高有一米五出头的男青年具有重大作案嫌疑。他叫黄筑,湖北人,1990年出生,博土毕业,在做过扒仔。扒仔是澳门赌场中一种特定的职业角色,主要指那些在赌场内为赌客加油打气丶讨要小费或打赏的人。他们通常不下注或者只是象征性地下注,而是通过为赢钱的赌客提供服务来获取佣金。回内陆後,一直处于打零工状态,工作也是陆陆续续的。这两年在工地上工作,最近一个月内,他主动连换了三处工地干活。

一般来说,高学历的人多少是有点读书人的清高在身上的,为何这个黄筑宁可做扒仔丶吃免费食物?

经过调查发现,黄筑博土毕业後本在一所高校任职,後面因为学术不端被撤销了教师资格,和女学生的不正当关系也被爆了出来。

“真没想到你们能抓着我,我服了。”戴上手铐的黄建筑承认妓女唐姐的确是他所杀。由于性格内向丶相貌不佳,他从小就被周围人取笑。

杀人前一天,黄筑刚刚出了一起交通事故,对方也没赔他钱,憋着一肚子火,他想找个女人发泄一下。

次日,黄筑一个人在街上闲逛,穿过群星旧村的小巷时,碰到唐姐和他搭讪,称可以提供色情服务。双方谈好价格後,女子带他走进了其租住的平房,发生了性关系。

事後,唐姐说:“你刚那些轻微sm的玩法,超过了我们说好的价钱,得加100块钱。”

“不行,价钱我们是事前就说好了的。”黄筑以价格已经谈妥为由拒绝了。

唐姐威胁他说:“如果不给钱,我不可能让你走出去。”

黄筑认为受到了挑衅,出口大骂:“真是不要脸的臭婊子,都半老徐娘了,怎麽有脸加钱……”

唐姐也不是好惹的,回怼道:“你好意思说我?你也不看看自已,就是一个典型的矮穷矬,关键是下面那玩意还是个牙签,笑死了,男人活成你这样也是够了……”

黄筑觉得唐姐看不起他,不但话里话外讽刺他个矮人丑,还索要高价,他好歹也是个博土毕业,连个妓女都看不上他,他火得很。

两人争吵得越发厉害,互相辱骂,进而扭打在一起。

没多会,黄筑将唐姐绊倒後,骑在她的身上,随手拿起了旁边夹蜂窝煤的铁夹子,两手抓住铁夹子的两端使劲压其脖子,女人拼命挣扎无效後死亡。

见对方倒在血泊中,黄筑心中十分害怕,顺走了唐姐部分钱财,从三楼顺着窗户外的电线杆逃跑了,由于慌张,他鞋都忘了穿上。

大部分人会忘记,少部分人会误解,没人会知道唐姐是谁,是个怎样的女人。

我国表面上没有红灯区,只有变相的活动场所,有的面向男人,有的面向女人。有钱有颜出来卖的都是有後台的,像泥鳅一样滑溜溜的,难以捉住,自然也不会遇到黄筑这样的客人。

日子一天又一天地过着,唐姐离开了,这个世界上只有言灿森和宝妈娟子偶尔还会聊起她。

这个周六又是一个大晴天,房顶的晾衣绳上挤满了刚洗好的衣物,被压出了一个小小的弧度,热气从房外涌进屋内,角落里的电风扇卖力地摇着头转着。

窗户洒下的阳光晃醒了言灿森,他看着窗外的城中村的超高独栋旧楼,像要插破到外太空。

吃喝拉撒的後两者是人类和自已灵魂深度交融的重要时刻,卫生纸是最重要的见证者。言灿森起来上大号,结果厕所给堵了,不知道是因为排泄物还是卫生纸的缘故,反正就是堵了。

言灿森想着找人解决得花两三百,网上一看,他决定还是自已搞吧。後续是他自已面对这股子粪水已经快两个小时了,还是没搞定,无奈只叫了通厕所的师傅过来。

通完之後,师傅告诉言灿森:“费用是三百二十元。”

言灿森扫码结了账,心碎了一地,暗暗说道:“怎麽这麽贵啊,越来越担心自已以後能不能离开这村子。”

这边问题刚结束,言灿森就接到了房东要涨租的通知电话了。大抵就是房东要各种变相涨价,甚至续租一次涨两百元之类的招数都出来了,总之就是不放过任何可以加钱的机会。

言灿森在城中村积累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决堤了,眼泪止不住地流,打开日子本,写道:“淋湿的头发,进水的眼睛,看不见路的眼镜,拖了两小时的班,房里的大蟑螂,还没完成的绩效,不会写的记录与心得,停不下的脚步,叫不下来的医生,永久离开的朋友,没头盔的共享电动车,抓头盔的民警,空空的钱包,逼仄的城中村,疲惫不堪的刍狗。

绝大多数的普通生命都是如此,偶然繁衍成基因,小心翼翼丶磕磕绊绊地长大,然後再慢慢地或突如其来莫名地被杀死,仿佛这就是常态,一点都不过份。

万物为刍狗,可能还有一些是人。

刍狗在城中村的握手楼里看到彼此堆叠在厕所污垢里的青春,看到墙上发霉的尊严,看到在小冰箱的泡面调料包丶全麦面包的缝隙里交替穿梭的丶落空的希冀……

言灿森何尝不是这样,极渴望尽最大可能把行李寄走,卖掉一堆大件物品,退掉了通讯公司的路由器,找房东验房拿回押金,酣畅淋漓地离开这里。”

过了许久,缓过来一些,言灿转念一想:幸好与苏南约的是周日,也就是明天,要是今天见面让苏南见到他自已这个鬼样子就不好了。

周日上午,苏南开车来接言灿森。快到目的地了。车子途经一个宾利4s店,一个拿中英日三种语言写着完全消费不起的菜单的日料店,十字路口一过又是一个商业中心,各种奢侈品牌专卖店丶奇怪的雕像丶开敞的街道。

拐个弯,就在同一个地块就是城中村了。没栓绳的狗乱跑,电动车乱窜,穿着拖鞋的中年男坐在路边抽烟,打着赤膊的工人坐着小桌前喝酒,以及各式各样简朴但很香的小吃店,还有窄窄的楼和厕所的屎尿味淡淡漂出……一种溢出的野蛮感,像极了苏南在网络上看到的印度丶孟买的街道。

这种差别,这种感觉,和科幻电影里的千叶城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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