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玅观披着氅衣立在窗边,嘴唇血色很淡。
她闲下来,脑海里总是浮现唐笙的身影。
雨最大的那会,秦玅观本不准备出来,打算叫宫人将她架走。她立在窗沿边瞧了一会唐笙的身影,又改了主意——所有人都在檐下,中庭唯余她一人,孤零零的。
唐笙就那样跪在雨里,连肩背都舍不得弯一下。
“陛下,该用药了。”方汀提醒道。
“雨停了,天也要黑了。”秦玅观回神。
“唐大人想必早已抵家了。”听出话外音的方汀小声道。
秦玅观接了瓷碗,啜了口,没有应声。
她不过淋了一小会雨,当阳穴便开始作痛了,入了殿侍奉的宫人有传太医,煮姜汤,递汤婆子,秦玅观不久就缓了过来,但过去这么久了身体也不大爽利。
唐笙在雨里跪了那么久,自然比她更难熬。
想到这,秦玅观低声问:“朕会不会太狠心了。”
“陛下——”
方汀犹豫再三,终于说起了自己的看法。
“奴婢知道您也难受,您这么做是为了不把唐大人卷进来。唐大人并非蠢笨之人,如此执拗,定然是觉察了什么。您大可听听唐大人的见解再做决断——”
“自始自终,您好像从没有问过,唐大人有什么处置之法,有什么更细致的见解。”
秦玅观垂眸,眼睫轻颤。
“陛下,您有没有想过,您如此处理,落在唐大人眼里,该是什么模样?”
方汀的话理顺了她芜杂的思绪。
秦玅观想,唐笙大概是失望的。她会觉得自己压根没有将她当作值得倚靠的臂膀,根本瞧不上她。
“奴婢是一家之言,经不起太多推敲。”方汀继续道,“您是皇帝,大齐的主君,奴婢只是您遮蔽下的蚍蜉,您心里惦念的太多太沉,自然是奴婢等不能企及的。”
良久,方汀听到了一声长叹。
“朕能信她么。”秦玅观呢喃,“朕想信她,又不敢信她。”
“甘罗十二岁封上卿,霍去病弱冠之年官至大司马骠骑将军,孙权十八岁镇守江东。陛下您亦是年少有为,为我大齐力缆狂澜,未及二十就立下汗马功劳,怎么到唐大人这里便不愿相信她了?”
秦玅观不置可否。
窗外,天色已暗,秦玅观揉着眉心,重新握笔。
既然此事已经照着她的章法处理完了,她就没有再耗费心力的必要。身为君主,她不该为小事所困扰,以至于乱了分寸,搅了理政的心神。
宣室殿的烛火又燃到了深更,晨间方汀来侍奉秦玅观梳洗,发现她又开始咳嗽了。
正更衣,宫娥入内通报:
“陛下,通政司的唐大人告假了,说是病了。”
各司衙门的主官要告假,照例是要陈奏秦玅观的,秦玅观准了方才能休沐。
“唐笙病了?”秦玅观侧身。
“是。”宫娥应声,“说是感染了风寒。”
近侍们的视线悄然落在了秦玅观身上。
“朕准了。”秦玅观道,“叫太医过去。”
宫娥唱诺。
方汀见缝插针:“陛下,要派人过去探视么?”
“风寒而已,不必了。”秦玅观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