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双沾满泥泞的皁靴在唐笙眼前移动。差役踢了她一脚,催促她快些说话。
“唐家败亡……为了活命……所有物件都典当了……”唐笙编得很慢,说几个字就要停顿很久。
眼前的泥靴晃动得更快了,唐笙控制不住晕眩感,阖上了眼睛。
差役过了片刻才觉察到不对劲,对视一眼道:“死了?”
唐笙放缓了鼻息,差役果然伸指来探。
“还活着!”
“谁让你打那么重的,死了怎么交差!”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唐笙嘴巴里被塞了一粒药丸,血味混杂下,那股浓重的怪味经久不散。
绑架她的这两人,没有要她性命的意思,唐笙稍稍放心。
冷静下来的这片刻,她也大致想通了自己遭此大劫的原因:
唐简极有可能是掌握了什么朝中秘辛,并且以见闻录的方式整理下来。朝中的秘辛,那自然是能威胁到掌权者地位的把柄。唐简知道得太多,害死了自己,也牵连了家人。
现下,正是有人在寻找她写下的见闻录,从前三司官员明里暗里针对她大概也是因为这事——有了把柄就意味着能操控朝局,左右政令的执行。
唐笙还未从震惊中回味,便被差役拉着衣领丢到长凳上。
“我原以为你是昏过去了!不曾想,竟是装的!”
唐笙啐掉血沫,有气无力道:“杀了我,你们就更不知道唐简藏得东西在哪了。”
差役提起唐笙,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我们是不能杀你,但能让你生不如死。”
差役的拇指摩挲起她沾着血渍的面颊,唐笙泛起了浓重的恶心,歪在沾满污垢的长凳边干呕起来。
被激怒的差役抄起布满铁刺的木杖就要打。唐笙费劲地举起左手露出藏在臂缚里的刀片,贴在了脖颈间。
“御林司的功夫你们应当领教过。”唐笙缓缓道,“我虽愚钝,但还是学了些皮毛。”
御林司被戏称为皇帝坐下的狗,除了护卫皇帝,偶尔也需做点暗杀、恐吓之类的事情,使用暗器也是御林卫必须掌握的技能。这些暗器,有时会是展露的獠牙,有时也是被俘后自我了结的退路。
唐笙强忍痛楚,退至阴暗的墙角,好让自己只对一面之敌。
说不怕是假的,她能维持现状已经是肾上腺素极限飙升的结果。
原著里没有这段,但唐笙想,秦玅观那样聪明,见她没有回来肯定能猜到什么。
来不来救她,完全看她在秦玅观心中的地位了,或者说,唐简在她心中的地位。
唐笙拭去嘴角的血渍,将注意力集中到差役身上。
若是秦玅观不来,她也不能就让自己交代在这里。
人贵在自渡,她得想法子离开这里。
即便离开不了,也得让自己死得好看些。
*
是夜的齐都,表面静谧,实则暗流涌动。
一茬又一茬的侍卫回来复命,都说没有见到唐笙人影。
秦玅观揉着眉心,冷冷道:“加派人手,搜山。”
方箬实在是看不下去这场闹剧了。
“陛下,从前也不是没有过宫女为了逃避差役私自出逃的先例。”她怅然道,“为了一介宫女,动用近乎一半的城防兵力,这——”
方箬说了许多,但秦玅观并不抬眸。
风挡前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是步军衙门的人回来复命了。
巡防都统三步并两步赶到殿前,抱拳行礼:“陛下,折祈山一带发现御林司的马匹。”
秦玅观睁眼,传人拿来京师舆图。
宽阔的舆图由四位宫人展开,悬吊于墙壁。秦玅观举烛观望,沿着边缘行走了数回。
灯下黑。
秦玅观心中明了了。
她解下随身携带的令箭,抛给方箬。
“十八卫整好行装了么。”
方箬捧着令箭:“回陛下话,已整备妥当,只待陛下御命。”
秦玅观回眸,点着舆图一角。
方箬看清了那三个字——牢城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