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秦长华带着哭腔道,“我陪你去。”
“阿娘说了,要召集群臣,昭告天下……”秦妙姝哭出了声,“她说,她还有个心愿……”
秦妙姝又想起了母亲最后的音容。
裴音怜牵着秦妙姝的手,声音颤抖,好似悬在风中的细线,随时都要断开了。
她说,她这一生囿于深宫之中,为了存活,为了安稳几乎将良知抛却了。她不要与先帝合葬,更不要死后困缚于帝陵,她要葬在从前所居的闺阁下,那里一推开窗便能看到盛放的木兰花。
裴音怜也明白这宫中规制不可违,且秦玅观应当对她恨之入骨,只不过有着秦妙姝的关系才容忍下来,她这个愿望大概是不可能实现了。所以她叫秦妙姝一定要将她生前常佩的簪子埋在那落满木兰花土地里。
“我不能哭了。”秦妙姝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
小长华急得满含泪水,视线模糊。
“你哭嘛,你越是这样越不像你,姐姐你不能有事,我怕……”她抱住秦妙姝,“我方才传师傅方府尹入宫了,你等她们来,她们会操持好的——”
“我陪着你,你回去陪着太后娘娘……”
秦妙姝回抱住她,轻抚着她的发,好似在安慰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阖宫上下传来了钟鸣。
秦长华没听过,泪眼婆娑地瞧着秦妙姝。
“是丧钟,再过一个时辰,朝臣就要来了,我们都要服丧衣,缟素,你趁着还能歇息,再去睡会罢。”
“我怎么可能睡得着,我醒了半晌了。你去哪我去哪,我要陪着你!”
秦妙姝微颔首,转而松开了她。秦长华忙抓住她的手,慌忙跟上。
*
已近五更天,天际已有些泛白了,再过一个时辰就要日出了。
回銮途中的秦玅观接着急报,倚着车壁燃灯观望。
车还在行,灯火晃得厉害,秦玅观定睛瞧了许久才瞧清那些字眼。
睡眼惺忪的唐笙摸了过来,枕在她身上,懵懵道:“怎么了,怎么这副神情?”
秦玅观低低道:“太后薨了。”
唐笙微瞠眸,睡意顷刻间消散了。
执一也曾奏报过病情,只是不想,太后的病竟恶化得这样快。
唐笙捏着信纸凑到灯火前细致阅读,读罢手垂了下来。
“妙姝该怎么办?”唐笙想起了那张未脱稚气的脸,“她和她阿娘……”
秦玅观支颐,拇指摁着太阳穴:“怎么会这般突然。”
她冷静了片刻,叩响厚重的车壁,守候在侧的女卫当即策马前行,闷重的声音传了进来。
“陛下?”
“到何处了?”
“回陛下话,到幽州了。”
“快些,四个时辰内,必须护送朕到禁宫。”
“是!”
……
舆车不再求稳,马匹撒蹄奔跑,冲得车内人只能抵边说话。
“她说的那些,您应允么?”唐笙问。
裴音怜这个事其实有些难办,全然依照她留下的遗言来办会违制,秦玅观很容易被骂不孝,但唐笙知晓秦玅观眉心的愁绪并非因此事而起。
“我若是她,也不愿同庆熙合葬。”秦玅观说,“她说的我会为她办到。”
“你细致读那些,其实她也思忖到了,怕搅了庆贺大典,只叫我戴孝三日,百官二十七日,百日内不得宴饮婚嫁罢了。这段时日刚好足够辽东和蕃西报上军功到兵部核查。”
唐笙沉默了。
“照例,皇太后薨,朕要百日缟素,释服后要素服二十七月。”秦玅观说,“礼部的那些人也在等朕发话——”
“朕同太后不睦,朝野皆知,许多事都难办。”
唐笙知晓她是心软了,但嘴上仍是不松口。人心都是肉长的,接连几日收到这样的消息,再坚硬的心都会有所松动。
秦玅观此刻也是难过的,听到这样的讯息,她脑海里反而记不起那些恩怨了,唯有母亲尚在时,她们谈笑时的情形。
良久,秦玅观出声了。
“恩恩怨怨。”她叹息,“归根结底,错的,也并非是太后。”
秦玅观阖眸:“她去的这样匆忙,妙姝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