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易之没给自己的院子取名,却被众人戏称为“幽篁里”。
只因院子在时府东南最角落的地方,并且从正门往院子去,期间还需穿过一处栽满了湘妃竹的园子。
虽正值秋日,园子里的湘妃竹也仍旧清脆挺拔,未有枯黄衰败的意味。
院子里伺候的人并不多,甫一进门就能瞧见院子正中摆放着的一口大缸,缸中水草浮于水面,一尾红白相交的锦鲤正在水中缓慢地游动着。
时易之抬手拨了下水面,轻声说:“我不好热闹,所以院子就远了些,若你觉得太静了,届时我们换个院子住也是可以的。
“不过你若觉得不错,那院子里也还空了一些地方出来,你想置办些什么、栽种些什么,都依你。”
院子不算太大,可一草一木都是他亲自栽种的,来往的人也少,因此比起别的地方,这里更像是他的独有之地。
与冠寒介绍这些时,仿佛就像是邀着对方走近自己最寻常的生活。
每吐出一个字,心中就满涨一分,其中感受,难以细说。
“这边又有东西厢房二间,你且看看满意哪间。”
语罢,时易之又走近半步,压着声音再说:“想住主屋也是可以的,只是现在还不能让别人知晓你我的关系,所以就得委屈你在厢房将就一段时间了。”
冠寒不知道时易之哪来的那么多话。
该多说的时候缄口不言,无需他费口舌又开始滔滔不绝了。
他绕了一圈草草地扫了几眼东西厢房,发现也没太大差别,便留在了西厢房的门口。
“就这里吧。”他抬手将门推得更开了些,迈步走了进去。
只是才落下一步,冠寒就又回身看向时易之,皮笑肉不笑地轻道:“时少爷记得叫人将我的小被子给拿来。
“虽说只是在铺子里随便买的,比起精心裁剪的有些上不了台面,但到底陪了我那么久。
“而我也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这时府再富丽堂皇,绸缎织锦的被褥再柔软,我也不会将它给忘了。”
说完,他就“砰”地一声将门从里头给关上了,把没来得及跟进去的时易之锁在了外面。
“寒公子……”
门合上时发出的重响让时易之脑袋有些发空,他尚未反应过来,不知怎得就突然这样了。
稍稍回了些神后,他赶忙抬手敲门,哄着喊道:“寒公子,寒公子?”
“我累了,要休息,等到了快开宴的时辰,时少爷再来喊我吧。”
冠寒的声音从门的里头传来,有些闷,教人听不真切情绪。
而在丢下了这么一句话后,房内就彻底没了声响。
“好,好的。”
冠寒都这么说了,时易之自然也不能再多叨扰,虽然仍旧有些不明所以和依依不舍,但还是讪讪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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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一落山,时府就点了灯,一排排一串串地将府中彻底照亮,半分不见日暮后的昏黑沉寂之感。
晚上的接风洗尘宴来的人更多了,也没有男女分席的意思,时家一大家子十几口人便预备围坐在一个大圆桌上。
冠寒与时易之到的时候,长辈还未来,不过席上也已经坐了好些人,有白日里见到的那几位,还有几位面生的。
其中最属一个与时易之年龄相仿的男人最吸睛。
他怀中抱着一个婴孩,婴孩的脖上戴着的是足金打造的长命锁,于烛光下泛着灼目的光。他自己也不遑多让,穿金戴银,哪怕是衣袍都尽是用金丝绣下的花纹。而坐在他身旁的女子也同样如此,身着华服、满头朱钗。
此人正是时易之那个已成婚的二堂弟时永商,怀中的是去年刚得的女儿时钏,身旁则是青梅竹马的妻子段罗绮。
那金灿灿的一片让冠寒实在不敢多看,立刻收回了自己隐隐被灼光刺痛的双目。
“大哥,可回来了!”时永商先一步开了口,颠了颠怀中的婴孩。“你这次也离开太久了,都三月有余了,我们家钏钏都想你想到会说话了,是吧钏钏?”
“啊啊~”时钏咿呀几声,应和着父亲对着时易之挥了挥肉肉的小手。
时易之正欲回话,时永商忽然就扭头看向了跟在他身旁的冠寒。
没给人任何准备的时间,他倏地惊诧开口问道:“哎呀大哥,这位是你带回来的大嫂吗?这也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