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蓉花和方青月走了,方淮曳是怕出事才让她们雨停后去办事。
可她们不忍心看到方之翠的灵堂,更不想这么快去面对喆姨,所以选择现在去。
说到底,方之翠因为什么才死,她们心底都有数,这是件她们该伤心又心虚的事。
她们可以用别的理由离去,但是方淮曳不可以。
她在门口深吸口气,迈步进了灵堂。
乌黑油亮的棺材就摆在院里,头顶的白色大棚挡住所有的雨点,也挡住了外面阴沉沉的天。
进了棚里,纸钱燃烧的味道就格外明显了,旁边偶尔有几个布置灵堂的人走过,都默契地不打扰到立在中间的喆姨,连脚步都静悄悄的。
其实方淮曳进灵堂的时候,喆姨就已经察觉到她了,只是懒得回头。
“这幅棺材是我自己给自己打的。”她对着自己面前的火盆淡声说:“我从来没想过会有一天要给方之翠用。”
棺材已经钉死,方淮曳看过去,只有一片令人心情沉重的黑,那上面大大的“奠”字像是会刺人的眼睛,令她一眼都不敢多看。
“你走吧,虽然方之翠说过让我好好照顾你,但是我做不到。我不想看到你,也不想让你见她。”喆姨平静地说:“方之翠之前和我说过了,她的房子你爱住就住,这个我不管,随便你。但别的,你也不用和我说了。”
“能理解,”方淮曳点点头,“但我想送她一程。”
“不需要,”喆姨缓缓说:“我不希望你今后再出现在我们的身边,也不想见到你们。现在能这样和你说话,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再下一次迎接你的是不是扫把就不一定了。”
“喆姨,连见一面都不可以吗?”方淮曳低声问道。
“不行,”喆姨的语气终于还是坏了起来,“你最好自己清楚,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你们今后算是高枕无忧,而我的女儿躺在棺材里毫无生机,你们哪里还有脸来找我?现在,滚出去。”
方淮曳看了眼自己前面的炭盆,沉默片刻,最终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转身离去。
她的身后有锣鼓开始敲敲打打,仿佛令她回到了初进村子那一天,也是这样的声响。
而这一次,她连葬礼都没资格参加。
方淮曳走出大棚走进了雨幕中,她在口袋里掏了掏,果然掏到了进村那一天方之翠给她的家门钥匙。
雨水把她身上的黄泥冲刷了一遍又一遍,她走得离灵堂远了一点,扶着一颗树,终于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
她依稀记得以前方之翠和她说过,人不能总是憋着,憋太久会把自己憋坏的,人的五脏六腑不是要受到伤害才会坏,被情绪带坏也是有的。
这口血吐出来,方淮曳只觉得心口憋闷的那一口气仿佛散了一点,她握紧了拳头,在树上狠狠敲了一下。
到现在她都没有实感,方之翠死了,死了。
这种可能令她脚下都在打飘,可是她还不能放任情绪滑坡,她还有事要做,只能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要冷静,就连一滴眼泪都不敢流出来,害怕情绪彻底崩盘。
她摸了把脸,拍了两下,刚刚吐出来的血已经被雨冲散进泥土里再看不见,她转了个身,往村里的村诊所走去。
乐群还在诊所里养伤,见着浑身湿漉漉狼狈不堪的方淮曳微愣,随即连忙去里头拿了两块干净的毛巾出来。
她对村里发生的事也大概知晓了,要不是大夫压着她不让她走,今天下午她已经在刘群芳那里了。
“你没事吧?”乐群关心道。
方淮曳接过毛巾擦了擦自己的脸,“没事。”
“发生了什么,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不多说。”她抬头看她,“现在我只有一个要求,方之翠死了,刘群芳昏迷不醒,我身边懂玄学的人只有你一个了。早上我们见到了山神,但是我需要彻底确定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所以我需要你帮我看看,方之翠到底做了什么。”
“我好像没有拒绝的权利,对吧?”乐群给她递过去一杯热水,“要洗洗吗?我姐给我送了点换洗衣服过来,你要需要可以进去洗个澡换上。”
方淮曳摇头。
她现在反倒懒得管这些了,衣服整不整洁,自己干不干净,她都懒得管了。
不过她不管,刚刚给村里老人出诊完回来的医生却要管,她进门见着那么大一片水渍,洁癖发作,进门就嚷嚷起来,“乐群。你是出去泥巴地里打滚了吗?”
等见着了方淮曳又蹙起眉,“这怎么回事啊?”
方淮曳抿了抿唇,轻声说:“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我现在就要走了。”
“等会,”医生在她转身就要走的时候扣住了她的手腕,刺骨的凉。
方淮曳有点儿困惑地回头。
医生没说话,只闭着眼又探了一下她的脉,“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方淮曳没张嘴,医生干脆上手捏着她下巴逼她张开嘴,看了眼里面的舌苔之后才说道:“走什么走啊?刚刚吐血了吧?弄副药再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