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聿看到汪绝的眼眶都是红的,两只眼睛蓄满了水汽,左眼先兜满了,往下迸出泪来,豆大的一颗,流过之处皆是是深深的泪痕,这颗都掉到下巴了,右眼才开始哭。
汪绝喊他的名字:「陈聿,陈聿……是我做错了,我错了,我以後不会了……」
陈聿不回答。
汪绝的手攥得越发紧,他无措道:「我只是丶哥哥,我只想多看看你……对不起。」
陈聿也不可能跟对方在这对着一块衣角拉拉扯扯,太蠢。
像是真的不可挽回了,汪绝恐慌,声音带上了哽咽,「我怎麽做你才能原谅我……?我丶我不知道,你告诉我……」
他喋喋不休地念了很久,却始终没有得到一句回复。
汪绝脑子里只有不能让陈聿辞退他的想法,明寰是他唯一能光明正大见到陈聿的地方,他不能连这个都失去。
他感到束手无策,道歉认错都不行,还有什麽办法?
绝望弥漫开来,全身都好痛,是不是空气出了问题,哪里的皮肤都泛着点点刺痛,甚至越来越严重。
就在这时,汪绝神奇地改变了态度,他让自己直起身来,握紧拳头,死死盯着陈聿,他声音沙哑,道:「你辞退我的话,我就去和汪致争家产。」
明明肢体动作那麽强硬,脸上的泪和狼狈的表情却出卖了他,明明语言在威胁,表达出来的意思却更像恳求。
对,陈聿不是最担心这个吗……为了汪致,陈聿会留下他的……
陈聿眼神一凝,他看了汪绝强撑着的肩膀半晌,轻笑了下,无情道:「那我会帮汪致。」
他的态度不屑一顾,仿佛在听一个笑话,压根没把汪绝放在眼里,确实也不需要顾忌。客观来看,就像办公区刚入职的一个新人,对陈聿放狠话:「我会和你争夺明寰董事长位置的!」
「陈聿!」汪绝嘶吼着陈聿的名字,他崩溃发狂了,他意识到自己没有任何条件可以打动陈聿,只剩下一无是处的爱,他又变了脸,穷途末路道,「我爱你,哥哥,我爱你……别这样对我,我会还的,好吗?我加倍还给你!」
他从衣角抓到陈聿的手臂,他求道:「我会还,我会还你的……我也不会再装监控了,我什麽都不会做了,别这样。」
可是他那一无是处的爱,於陈聿来说,更是一无是处。
陈聿真的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停留了,他用力收回手臂,几乎是厉声道:「再说一遍,给我放手!」
可能是这一声吓到了汪绝,总之他的手心一空,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开了一个身位,汪绝的手徒劳地抓了抓,追不上了。
他忽然想起什麽,怔了怔,救命稻草似的从裤袋里拿出那把刀,看都没看,就在自己的左手手臂上划了一刀。
长长的一道口子,从肘弯到手腕,血涌了出来。
陈聿果然一顿。
从小就是这样,只要他一受伤,陈聿就会心疼。
这次也一样,陈聿会心软的,对,会心软的……陈聿就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
汪绝见有效果,心里一喜,疯狂地又划了好几刀,血更夸张的往下滴,没几秒,地上就聚集了一小滩。他四肢麻痹,感受不到,更遑论掌控好力度了,几近是刀尖扎进肉里,再切开,深可见肉。
又来了。
陈聿看得心惊,可不知道为什麽,同时也越发火大,汪绝又用这个最有效也最该死的方式来胁迫他……
他强逼自己去看汪绝的脸,而不是那条血淋淋的胳膊,「你觉得这样能解决问题吗?」
汪绝懵了。
这个举动此刻简直是火上浇油,陈聿接着道:「你在威胁我吗。」
他眼里冒火,「确实,用这种方法逼迫我妥协确实是你的拿手好戏。」
汪家的小阳台没人打理,杂草日益丛生,快到番薯乾的小腿,无数小小的虫子在跳来跳去。
陈聿还在墙上蹲着,等待番薯干说话。
番薯干自然不可能开口求他,只愣愣地看着陈聿。
陈聿等了一会,觉得没趣,跳下另一边,走了。
再一次来是五天後,草长得越发高,番薯干也越发瘦了,整个人陷进草里,只露出一点点皮肤,已经跟绿色融为一体,仿佛就这麽躺着等了两天。
陈聿真怕人又死了,好在周围没有苍蝇围着转。他跳下来,用塑胶袋装着的鸡蛋仔在番薯干脸上晃了晃。
番薯干慢吞吞地睁开眼,眼珠子又浑浊了回去。
陈聿俯下身,笑起来,「猜猜今天吃什麽。」
番薯乾眼神聚焦,艰难地爬起来,却一如反常,明明饿得快死了,也没有立刻开吃,只一眨不眨地盯着陈聿看。
陈聿被盯得发毛:「看什麽。」
番薯干仍然没眨一下眼皮,眼神不带一丝感情,颇有种死亡凝视的味道。
「哦,」陈聿好像读懂了,「你问我怎麽晚了两天来?」
番薯干眨了下眼睛,缓慢地点了点头。
陈聿大大咧咧地坐下来,「我妈出差回来了,她不让我出门。」
番薯干还是看着他。
「啧,」陈聿忽然抬手,不爽地点了对方的额头一下,「你还质问起我来了?她一走我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小白眼狼!」
番薯干又呆了一会,才接受了这个说法。
陈聿也饿了,他买了两人份,乾脆坐下来跟番薯干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