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英放下睫毛膏,看着后台小小的那扇窗,窗外是漆黑肮脏的小巷,被破旧的纱窗分割成无数的小块块,她眼睛闪闪的:“我这几天一直想,等我有钱了,一定要去南方,找到我那个狠心的爹,我要问他,当初为什么把我扔在林城,为什么不要我。最后让他看我变得多幸福,最后潇洒的走开!”
林芳芳看着她的侧脸,温和的笑着:“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我也相信。”白英也笑了,她从自己的妆台抽屉里翻出一页剪下来的杂志,双手压在了林芳芳的桌面上展平:“做完这件事,我唯一的遗憾也了了,就打算去我最想去的地方了。”
林芳芳看着那张杂志上黑白的图片,上面画着一座尖顶的电线塔,她不知道那是哪里,所以问她:“去哪呀?”
“法国,法国巴黎。”白英也盯着那张图片,“那可是世界的时尚之都,我看到这本杂志的第一眼就发誓,将来一定要在这样的地方生活。”
“肯定会的,肯定会的。”
夜色渐浓,两个女孩相视而笑。
——
“嘎吱——”化妆室的门开了。
刀疤蜈蚣
徐哥引着一个穿的十分素朴的女人进来。
他叫了林芳芳和白英:“你俩帮她打扮打扮,再找件漂亮衣服给她穿。”说完就匆匆的先离开了。
白英笑笑,把那女人按在了一个椅子上,对她说:“你等我一下,给你拿衣服去。”
屋子里只留下了林芳芳和那新来的女人,她不由得仔细观察起来身旁的女人。
那女人看脸三十出头,穿着却像是十年前的风格。暗红色底子的黑条纹上衣,下身棕黑色的宽松棉布裤子,头发用橡皮筋粗糙的扎成一束,脸上蜡黄暗沉,什么都没有涂,有些憔悴。
看着眼前女人的衣着打扮,从头到脚无一不渗透着土气,林芳芳骨子里那傲慢劲儿又犯了,她没怎么搭理那女人,只是自顾自的对镜补妆。
不过很明显,这种环境下,那女人也不是很自在,绞着龟裂的手指,眼神暗戳戳地四处张望。
这时,白英回来了,抱着几条裙子,都是她们这里比较大方的款式了,她没进门,冲那女人招了招手:“姐,你跟我来。”
女人十分小心的绕过这屋里乱糟糟的一切,跟着白英去了更衣室。
她们回来的时候,女人换上了一条带白翻领的大红色连衣裙,头发的皮筋也被摘下,披散着头发,发丝有些扁塌,但还是让人眼前一亮。
白英冲着她眯眼笑了:“赵姐,到这边坐,我帮你收拾收拾。”
那女人忙不迭的立马跟了过去,紧绷的坐了下来,直视前方,一动也不敢动。
“没关系的,不用那么紧张。”白英一边在化妆包里翻找,一边安慰着那女人。
林芳芳依旧没说过话,不屑的做着自己的事。
白英拿出了一副专业化妆师的架势,乳液、面霜、粉底,都往赵红梅的脸上一通招呼,效果居然还不错,她往后退了几步,离远了一点观察观察。
她拍了拍林芳芳的肩膀:“你那几盘广州货贡献出来,给赵姐涂涂。”,林芳芳没搭理她,她凑了过去,咋回事啊,不高兴?”
林芳芳手上没停,更没看她:“眼影腮红带回家了,不在这边。”
“好吧,那用我的吧。”白英翻出自己的,给赵红梅上了妆。
刚弄好,赵红梅就忍不住的揉眼睛,屡屡向白英欠身:“对不起啊,我的眼睛有点痒,我去厕所弄一下。”
“嗯,你去吧。走廊一直走左拐就能看见了。”白英给她指了一下方位,赵红梅忙不迭的捂着眼睛,慌慌张张小跑出去了。
“今天咋了?你可不太客气啊。”白英面不改色的低头收拾桌面上的一堆化妆品,把它们一一归位。
“徐哥又从哪骗来的土包子,你看她那身衣服,灰头土脸的。”林芳芳语气很刻薄,白英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
白英抿嘴笑了:“你也太苛刻了吧,其实赵姐长得挺美的,就是总出摊,风里雨里,脸被糟蹋,涂点东西再养养就好了。”
“出摊?她之前还摆摊啊,听起来更土了。”林芳芳还是那么尖酸的,话里带刺。
“哎呀,别那么说人家,她刚离婚了,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
林芳芳没当回事:“咱这一屋子人没几个容易的。”
白英看向她:“你怎么就是看不惯她?以前你也不这样啊。”
“我就是和她气场不合,身上一股炸串的油味,受不了受不了。”林芳芳夸张的摆摆手,那副故作娇娇的样子,惹的白英忍不住哈哈哈出了声。
“你之前也是食堂妹,都是同事,少说两句吧?”白英把桌上整理一新,跑过来戳了戳林芳芳的脸颊。
林芳芳撇了一下嘴,没再搭腔。
外面彩虹灯光亮起,属于她们的夜晚很快到来了。
女孩们刚踏出后台,就都感觉到今天有些不同——很多的新面孔。
要说这小小的林城,就那么一亩三分地,且大部分的男人都有家有业,不会来这种地方玩,所以他们歌舞厅的客人们都是相对固定的。
更别提这帮丫头们的敏锐眼光,来一个脸生的混在熟客中,也立马就能看出来。
而今天的不寻常是格外突兀与不和谐的,整个大厅都有一股子灰土味儿,大声吵吵的几个男人都操着一口听不太懂的外地口音,在桌上肆无忌惮的划拳行令,还对几个服务生小哥指手画脚的。
白英皱着眉头,低声抱怨:“这都什么人啊,一屋大老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