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峤无奈,李峤悲愤,李峤委曲求全。
他皱着一张脸痛苦面具,“冤枉啊,是小姐你刚刚踢我,我站久了腿发麻才倒下的,什么时候跪了。你不说帮忙扶一把,还连带着叫我挨了两顿骂,我冤枉啊!”
“哦哦哦,”宋沂这才反应过来?,又赶紧将疼得龇牙咧嘴的李峤扶起,指着与冉霁道:“这下你听清楚了吧,他连我都打不过呢,您还担心什么?真是我请来?帮忙的书生。”
宋沂指着桌上摊开的书籍同?她娘道:“你看,这不是爹最得意的诗本么,我打算叫书生在家偷偷抄阅整理,好了年节的时候送爹一份,哪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瞧瞧,钱袋我都准备好了。”
冉霁见着宋沂那半袋子钱银,这才有些半信半疑,只?道:“既然如此,怎么不明说,两个人鬼鬼祟祟,叫我听见了怎么不起疑。”
“我的亲娘,这是我请来?给爹一个惊喜的,瞒着外头人呢,哦,光明正大,那还叫什么惊喜呀,您就?别瞎想?了,我好容易从府学里请来?的,您倒好,不分青红皂白的还骂人家,他也才比我大三四岁呢。”
“哦?是府学里出来?的?”冉霁一下就?抓住了重点,气也不生了,头也不疼了,胸口?也不发闷了,只?拉着李峤开始盘问,“你哪年进的学?现在哪里读的书?家住何处?家里父母健在吗?”
只?把人祖宗三代都问完,才勉强压着嘴角点头,换了张春风和睦的妇人面孔,和蔼道:“确实是个好孩子,就?在这书房里住下吧,我等会儿?叫鲁大去搬一床被褥来?铺上,你爹这木榻晚上睡着漏风,缺什么只?管说,想?吃什么就?叫人去买,千万别拘束。”
变脸之快。直叫宋沂感慨,还真是厉害呀。
“你懂什么?”
出了门,冉霁才戳着宋沂的额头,气道:“你就?折腾吧,先前穿男装一个人出门,现在又去府城拐来?个书生,以后怎么样,叫我想?都不敢想?,我呀,都快被你气的头晕乎又要躺床上了。”
“嘁,”宋沂朝她娘比了个鬼脸,“您可别拿这话唬我,吃了那大夫的药分明好了,昨儿?打宋淮宋扬二里地都不带喘的,这会嚷嚷头疼,您猜我信不信。”
“对?了,娘,书生的事儿?您可千万瞒着,别叫其他人知道,漏了风声。”
“这个其他人里头,包不包括你爹?”冉霁站定了身子,环抱着手。
“自然包括,”宋沂讨好地抱住她娘,“咱们俩才是一伙的亲母女?呢,其他人都是外人。”
“哼,”冉霁鼻子里冷哼一声,“你就?糊弄我吧,主意大的很,什么时候糊弄的把自个儿?都嫁出去了,只?怕我这当娘的还蒙在鼓里不知道呢。”
“那哪成啊。”宋沂拍胸膛表着决心,“我说过的,要是有合适的人呀,一早就?领过来?叫您瞧,您要是不满意,我就?把人踹了,绝不叫您为这事儿?烦心。”
有冉霁作为依仗帮忙,李峤便在书房里安心住下,小半月都没叫宋家其余人知晓,就?连宋长?洮这个住前院的都愣是不知道,毕竟他这些时日早出晚归的,哪有进书房的空档,就?是有也被岔开了,一连忙了十来?日,衙门才勉强把那税项理好。
就?等着抄录完毕整理成册,冬月里好送府城去给上头老爷们审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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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云姐姐芳启:自上次金陵一别,时日匆匆,已有月余。不知姐近日如何,前夕见幼弟持杖盼雪,才知雪期将近,如此雅兴闲空,何不以梅为题再起一社。另问家中君堂可好,妹是否应上门拜见,二老何时在家闲暇,还请姐悄悄告知。书信数行,希还一字,妹宋沂敬请冬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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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儿?吾妹台启:得书之喜,旷若复面,但你我告别分明不到?一月,不知是否妹糊涂记错了时日,收信可去请外头大夫看看。自你我分别后,姐每日游山玩水,与王娘子对?嘴,正要报喜与你,我已将她赶回?县城,愿妹小心谨慎,莫要与她结交,憋死她最好。
另若她在曾娘子面前挑拨,还望妹替姐辩解一二。至于上门拜见之事,正逢寒冬二月,我父奉府台老爷之命坐镇府衙验收各县钱粮水利,一时恐难在家,若要详细日程,待姐询问娘亲再寄,末,姐徐灵云很安,望妹也安。
第72章着火
此后几日?,果然如?徐娘子所言,她的信件是一天一封的往县城宋家送去,内里?关于她爹的日?程详细得很,轻轻松松的就叫宋沂掌握了府城同知老爷的日?程安排,压根儿不用宋沂往外打听去。
这就是内部?消息呀。
李峤感叹着甩了甩他那有些?酸疼的手,太黑了,愣是叫他一个人一支笔,两天一夜抄出来?两大本子的税收账簿。
“辛苦,辛苦。”宋沂赶紧给人端上好茶好糕点来?,为他鼓劲,“这回若是真如?我想的那样?,你可就帮了我们家天大的忙了,往后来?延清县就跟来?家一样?,我爹罩着你呢。除此外,你还能收获我,我爹我娘,弟弟妹妹,家下人养娘先生丫头十?来?口人的感激,多划算。”
“哪里?,”李峤苦笑着,“可不敢接这么多的谢礼,只求老大人回来?,知晓我瞒着人,在他家中暂住时?,可千万不要动刀枪才好。”
“那应该不至于,我爹是个文人,不会动粗的。”但宋沂转念一想,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干脆给李峤透露了几分?她爹的喜好,“我爹最喜欢有人跟他讨论文赋了,你只在这上头讨他的欢心,他一定舍不得打折你的手。
要是再不成,他还是生气,那你就跑呗,保全了性?命要紧。”宋沂朝人真诚的给着建议,感恩的话放心里?,这人情她一定记一辈子,“就冲你我的情谊,到时?候我一定抱着我爹不放,等你跑出二里?地再撒手。”
“这还真叫小生感动。”李峤长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他来?县城这么一遭,到底是为了什么?
思来?想去也没个结果,全当是做善事吧。
可才这样?安慰自己,就听宋沂在旁催促起?来?:“歇息完了吗,完了就快写吧,时?间不等人,这还差半本呢。”
造孽啊,李峤复又闭上了眼,不对?,这不是行善,是他上辈子造了孽,欠的债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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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月已过,冬月初来?,时?间过得飞快。
一日?县衙里?头,章主簿见宋长洮这两日?上下衙时?,手里?都提着一个竹编的提盒,也没见里?头拿取过东西,不由得就好奇打听起?来?,“宋老爷手里?拿的是家里?的食盒不是,只是寒冬腊月的,怎么还用竹编子,走?了热气可就不能吃了,该用木头的。”
“这倒不是,”宋长洮掂量着手里?的提盒,只笑道:“衙门里?也有灶房,外头也有食铺,想吃叫严成去取,哪里?用得着家里?去带,这是今年的户税商税粮税和水利各项税务账簿,都已整理完毕,打算明日?就送到府城去的。所以?这几日?家里?嘱咐叫我格外小心些?,还是随身带着安全。”
“哈哈哈——”章主簿拿着毛笔虚点着宋长洮,与在旁的边典史?道:“你看看,我就说宋老爷做官向来?尽忠职守,你们还不信,瞧瞧,人家这样?谨慎行事,省了多少麻烦去,真该叫吾辈多学习学习。怪不得县尊上奏朝廷时?属意?宋老爷来?接任县职,果然比我们更老成持重些?。”
“岂敢岂敢,”宋长洮连忙推辞,“章兄快别这样?说,如?今延清县的县令是曾大人,他这一走?朝廷自有安排,即便没有,府城也有主张,哪里?有我们多言的份,我能平平稳稳做着县丞已经是侥幸了,至于其他,实在不敢妄想。”
“诶,这有什么,”边典史?终于逮着了个机会奉承:“曾老爷时?间都已经下来?了,等府城查验完毕就要交印返都,朝廷现在还没有派人,岂不是板上钉钉,宋老爷何必自谦呢,放眼衙门里?,除了您,还有谁能胜任。”
章主簿听他说得太直白,没忍住皱了下眉头,随即又疑惑道:“怎么?你们连这事儿都打听出来?了,曾老爷要走?的日?子都定下了?”
“那是当然,”边典史?挺着肚子,肉圆脸上笑眯眯的,似乎十?分?喜欢在这个时?候显露出自己的几分?本事,“这有什么真假,不信,你问宋老爷去,他也只当。”
见章主簿疑惑地看向自己,宋长洮点了点头,“我也是听孩子们提起?的,她们几个倒是与曾大人家的千金投缘,一年里?十?回八回的聚会,这几日?相聚时?许是听曾大人家里?说了一二嘴。”
“哈哈,这倒难怪了,”章主簿自嘲的笑了笑,艳羡道:“还是你们二人好啊,有儿有女的,也能借着孩子和大老爷家说上话,倒是我膝下孤单,连这些?都不得而知。行了行了,既然你们家里?都有儿女,便早些?下衙吧,剩下的是交由我处理就好,也叫我得个给大老爷表现的机会。”
“此话当真,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有劳章老爷辛苦。”边典史自然乐意?,与他那庞大的身躯不符,他只一缩就轻轻巧巧的从座位上逃了出来,与几人略微拱手就窜出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