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这些,还不是为了你!”贺兰香雪语气无奈,叹了口气,“你自小养尊处优,如今有我替你谋算,可等我老去,不中用了,又有谁来帮你?你和兰危不同,他山野长大,野性难驯,你是养在娘膝下的好孩子,我苦苦谋求的一切,日后不交给你,又能给谁?”
贺兰游万万没想到她想的这么长远,感动道:“娘……”
贺兰香雪:“你难道未曾听到当日魔修与他们说的话?他的身上,一定还有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他独身在外,能走到今天,说不定当真有些大机缘、大奇遇。若这些机缘奇遇,能落到你身上,我精心教养的孩子,难道还会比他差?……方儿还不懂事,你总该懂事了,日后也要拿出做弟弟的样子来,好好待他。你真心实意一点,日久天长,等他真将你当做了弟弟,还会将事情瞒着你吗?”
贺兰游点头:“我都听娘的。”
贺兰香雪继续道:“你那个精灵——发落了么?和顾家的婚事快要提上日程了,早些处理干净的好。”
贺兰游欲言又止,显然还想哀求,贺兰香雪已决然道:“求我也没有用,我方才拆散了兰危,若由你留下精灵,他怎么想?再说,你新婚在即,即便是装,这时候也该装得规规矩矩的。”
两人站在屋外,不知道过去多久,直到听见里面贺兰游行礼告退的声音,顾易才反应过来。
兰危闪身躲在了墙壁后,顾易却没跟上,而是飞到了一旁的立柱旁,静静等着贺兰游出来。
等了好一会儿,贺兰游走远,顾易才带着笑容,重新飞到兰危身旁。
“走吧,哥哥。”
这次出宫再没有波澜,两人很快混出了宫门。
顾易早明白贺兰香雪本性,听了这番话,倒不觉得惊讶,反在一边听一边冷笑,明白真相本该如此才对。
但他见兰危一直未曾说话,担心因此受刺激,出了宫门后,便在他肩头状若无意道:“今日阳光真好。”
兰危:“嗯。”
顾易笑道:“天气这么好,可不能为了不值得的人难过,辜负美妙秋朝。”
兰危明白他在安慰自己,很轻地笑了一下:“伤心倒没有,只是觉得……反而轻松了。”
顾易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
只有对方足够绝情,他才能真正离开得毫无负担。
人潮拥挤,他自肩头上看着他的侧脸,在这一刻,忽然有些真切替他难过。
“世上总有人有眼无珠,金玉不要,反将鱼目视作珍宝,没关系,这是她们的损失才对。……反正在我心里,哥哥永远是那个最好,最厉害,最独一无二的人——”若不厉害,又怎能做他的对手?
兰危好奇:“你似乎,永远都相信我。。”
顾易洋洋得意:“怎么,不相信我慧眼识珠?我的眼光,保准不会差。你沉稳冷静,坚韧不拔,心性良善,本性光明,纵然来路坎坷,总是坚守本心,未来必定有大造化。我看你前途无量,好事将近——否极泰来,说不定就在今朝。”
兰危行走在凤安街道上,四周人声鼎沸,顾易就在他肩头说话,距离够近,声量倒不用太大,旁人也听不见他说的。
但他说得太投入,也没注意四周的人,此时话音甫落,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影便猛地一下扑了上来,兰危倒没怎样,反将他吓了一跳。
他忙往兰危肩后一躲,兰危伸手安抚了他一下,低头看着抱住自己腿的老头。
“……许老伯?”
许老头脸颊浮着两坨醉酒后的酡红,连鼻子都红了,他十分尴尬地一笑,正想解释点什么,身后几个酒保模样的人已赶了上来。
“来这凤安城,还敢喝白酒,吃白食,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你能放肆的地方吗?”
“看你一把年纪,竟也没脸没皮,喝了酒还赖账。快,乖乖跟我们回去!”
许老头抱住兰危不撒手,回头道:“你们捉我回去,也是于事无补……我若有钱,何必还赖你们的账??你们就行行好,我一把年纪了,有些难处,你们不省得……”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岂是耍赖便能赖过去的??没钱容易,留下一个手掌就行,否则人人都以为我们家的白食好吃,那还做什么生意??”
说罢便要来拖许老头,许老头吓得肝胆欲裂,只得死命抓住兰危,显然已将他视作唯一的救命稻草。
顾易诧异探出头:“这人是谁?哥哥认识?”
兰危:“我从前的狱友。”
许老头一见到顾易,便反应过来:“你便是精灵吧?你们果然重修旧好啦!”
兰危见他被拖走,追上前几步:“他欠了你们多少钱?”
酒保见是个修士,也不讹他,道:“回去酒楼,我算给你看。”
所幸许老头知道自己给不起钱,喝酒为主,也没敢吃上太多,兰危替他会了钞,又在他的要求下,新打了一壶酒,三人才一起出了酒楼。
许老头保住了手掌,又新打上了一壶好酒,一时间喜笑颜开,拔开塞子,又喜滋滋喝了起来,边喝边向兰危道:“小公子这会儿准备去哪?是回玄尘山,还是去瑤山呢?”
顾易奇道:“你怎知我们要离开凤安?”
老头“哈哈”一笑:“老头子就是知道,公子不会留在凤安!”
兰危道:“我们先去瑤山解毒。”
许老头打了个酒嗝,忍不住向他伸出大拇指赞叹,随后道:“我们散修,多蒙公子求情,才得逃脱,这几日恐怕也要离开凤安,公子若不介意,可以同我们吃个散伙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