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兜兜一声欢呼,正好到酒店,他开门,下车,飞扑进早已等候的钟虞的怀里。
蒋兜兜惦记吃铁板烧好久了,他想吃甜甜的虾和?肥嘟嘟的鹅肝,钟虞订好地方,只等他来就带他一起去。
蒋绍言依旧没有下车,连窗户都没降。黑色宾利身宽体阔,霸道地停在门廊下,人不下来,车也不开走,就这么?停在钟虞面前?,像静默示威,也仿佛在宣泄某种不爽。
钟虞隔着车窗冷冷看过去。
直到后车按下催促的喇叭,才一脚油门轰然离去,留下一串飘渺尾气。
蒋兜兜睁大眼,心想蒋绍言这是干嘛呀,他被钟虞抱在怀里,转脸见钟虞脸色不太好,赶紧说:“小虞儿你别跟我爸一般见识,他公司要破产啦所以心情?不好。”
钟虞缓缓皱眉:……破产?
晚上吃铁板烧,蒋兜兜光鹅肝就吃了四块,沾着蓝莓酱两口一个,还有数不尽的甜虾,吃到最后钟虞都怕他撑着,一摸肚子也就比平时圆溜了一点,不禁纳闷这小孩儿的东西都吃哪儿去了。
吃完在附近的商业广场转了转,人流如织肩肘相碰,都是参加跨年活动的,钟虞怕不安全?,就先?带蒋兜兜回了。
回程车上蒋兜兜就开始迷瞪,钟虞抱他下车,被冷风一激,醒了,不经?意?往一个方向看去,突然睁大了眼。
钟虞察觉,问怎么?了。
蒋兜兜揉揉眼,小声说我好像看到我爸爸的车了。
钟虞随即转头,那是酒店门前?的露天停车场,几乎停满车,夜色深重灯光不明,看不清车型和?牌照。
钟虞问你确定吗?
蒋兜兜摇头,打了个哈欠趴回钟虞身上,说想睡觉,钟虞只得带他回房间。
蒋兜兜不想洗澡,钟虞把他扒光拿热毛巾囫囵擦了一遍,换上舒服的睡衣,塞进暖和?的被窝。
困得睁不开眼了,蒋兜兜还惦记零点倒计时的事?,抓着钟虞说想看烟花秀。
钟虞说好,我到时候叫你,蒋兜兜这才撒手,头一歪没了意?识。
十点刚过半,离跨年还有一个多小时,钟虞不打算睡了,打开电脑处理了些工作,手机一响迅速拿起,点开后却是林墨笙。
这位大客户主动发来新年祝福,用的中文。
林墨笙问他休假是否愉快,一切是否顺利。寥寥几句,却传递着实打实的关心。
对于?林墨笙,钟虞始终觉得看不透,所以相处时总会格外把握分寸,只回复谢谢以及新年祝福,其他只字不提。
手指不经?意?一滑,竟又点开和?蒋绍言的聊天界面。
刚回国那段时间,他和?蒋绍言的对话十分简短,公事?公办刻意?避嫌,之?后慢慢变长,内容也丰富起来,不仅有文字,还打语音和?视频,但从生日那天过后,就再没有一条信息。
钟虞又想起白天,蒋绍言接送蒋兜兜却没下车,就像蒋兜兜第一次去律所找他,蒋绍言来接人,当时明明也在车里,但就是没有下车。
一切好像又回到原点。
但他不后悔,早点说开对大家都好。
鬼使?神差,钟虞想起蒋兜兜说的看到蒋绍言的车,他便走到窗边往楼底看,房间正对楼下的停车场,刚才还满当的停车场如今就只剩一辆车,在黑夜里轮廓模糊。他盯着那辆车看了许久,然后轻轻退了回来。
他需要一些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于?是难得地点进社交账号去看每个人的动态,最新一条是伊森发的,伊森站在广阔的停机坪上,身后停着一架湾流公务机,英俊帅气的大男孩戴着飞行员墨镜,笑?得格外灿烂。钟虞记得伊森上次给他发是在滑雪,心想这个富二代公子哥不知道又要去哪儿潇洒人生,他主动发信息过去询问,但伊森没回,或许还在飞机上。
还有茱莉亚发的家庭聚餐合照,照片里有她的父母孩子,兄弟姐妹,还有祖父母。那是十分热情?的一家人,年年都邀请钟虞去过圣诞,钟虞只去过一次,往后都找理由推拒了,只叫茱莉亚代为转交礼物,因为那种浓郁的亲情?氛围叫他无所适从,更因为茱莉亚的外祖母有一半东亚血统,长得很像……他的奶奶。
他在她身上闻到了曾经?十分熟悉的、像是煮汤圆的味道。
他苦涩地贪恋,又愤恨地抗拒。
此刻盯着这张照片,钟虞有些失神,他允许自己短暂地走失,但也只是很短时间,随后就利落地退出软件,锁掉了屏幕。
心脏有些沉,尤其在这个跨年的夜晚,街面传来人群的喧闹,衬得房间越发冷寂。
他其实并不孤单,蒋兜兜就在一墙之?隔的卧室睡觉。想到蒋兜兜,钟虞感到暖和?了许多,看时间,还差半小时才是零点,他便决定闭眼浅眠,待会儿再叫醒蒋兜兜一起看烟花。
谁想这一闭眼,竟直接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