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蛋糕。
蒋绍言走过来?看他怔愣的表情,突然笑?笑?,说:“今天你过生日,是不是忘了?”
钟虞是真忘了,往年都有人替他专门?记着想着,原以为今年不会再有了,所以大概潜意识里他自己也不愿去想,没?想到还有人替他记着。
没?想到这个人会是蒋绍言。
所以蒋绍言才没?上?班,一大早出?门?是买菜买蛋糕去了。
之后沉默地回房间,对?着电脑却心不在焉,中午蒋绍言敲门?喊他吃饭,过去一看,全是他爱吃的菜,一大份水煮牛肉摆在中间,还有那?个蛋糕。
吹蜡烛、许愿、切蛋糕,蒋绍言还给他唱了生日歌,又下厨去煮长寿面,煎了圆圆的荷包蛋,码上?碧油油的上?海青,问他有什么想要的礼物,见?他不回答,又循循善诱地问他想不想出?门?看场电影,顺便抓几只鸭子回来?。
“想抓多少只都行?。”这是蒋绍言原话。
他默不作声,扭头看了眼多宝阁上?摆着的一排鸭子,又转回来?看蒋绍言。
男人正好坐在从窗外?照进来?的一束阳光里,年轻俊朗,眉目温柔,彼此对?视,他说不要礼物:“我想剪头发。”
蒋绍言愣了愣,说行?,带你出?去剪。
“不要。”钟虞还记得自己说,“我不想出?去。”
又要剪头发又不想出?门?,简直无理取闹,现在回想,真应了那?句——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蒋绍言脸上?却没?见?丝毫不悦,沉默了一阵,轻声问:“那?在家里,我给你剪?”
“……嗯。”
草草收拾了餐桌,蒋绍言让他先?在家里等会儿,困了就睡一觉,随后披上?外?衣出?门?去了。
钟虞慢慢踱去阳台,靠在躺椅上?,无聊地望向远方,再伸手拨弄拨弄眼前的花,又或者低头,看一眼隆起的肚子,手指轻轻搭上?去隔着衣服摸一摸。
阳光暖人,像在身上?盖了层密密绒绒的毯子,不知不觉快睡着时,蒋绍言回来?了,拎着一袋东西,打开一瞧,是理发店那?种专用理发剪,夹子推子,还有块罩在身上?的围布。
“去了趟理发店,观摩Tony老师剪了两个头。”蒋绍言伸出?手指咔嚓咔嚓比划着剪刀,笑?问他,“你真的确定要我给你剪?”
钟虞说确定。
蒋绍言说行?吧,洗手挽袖,从餐厅搬了把椅子,对?他说:“过来?,坐这儿。”
他便慢吞吞走过去坐下,面冲阳台,蒋绍言将那?条新买的围布一展,往他身上?一罩,问他想剪多短。
“随便。”
又一个任性的回答。
蒋绍言顿了顿,似乎在犹豫,说刚才在理发店,他听人说头发有四不剪,正月不剪,生日不剪,雷雨天也不能剪。头发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剪了会不吉利,问他确定要在生日这天剪头发吗。
“你怎么还迷信?”
“不是迷信,就是……”蒋绍言欲言又止,眼神复杂深长,他那?时看不懂,现在想,蒋绍言或许自己不迷信,但是到他身上?,便是小心小心再小心,不信的也变得相?信。
他当时面无表情,心中凉薄地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他一出?生父亲就去世了,另一个不知所踪,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最爱的奶奶与?世长辞,临终前却亲手捅他最重最狠的一刀,所谓叔叔更是把他推向这万劫不复的罪魁祸首。
不过剪个头发而已,他有什么可害怕的?
“不是有种说法,叫头发是三千烦恼丝,剪了就没?烦恼了,我看挺适合过生日剪的。”他扯扯嘴角,“来?吧。”
蒋绍言便不再说话,静了片刻,突然在他面前蹲下握住他的手。他一怔,就见?蒋绍言单膝跪他面前,认真地说行?,你想剪就剪,剪了就不要再有烦恼,这辈子都快快乐乐,无忧无虑。
此刻同蒋绍言对?视,共同回忆这段过往,钟虞心情意外?地十?分平静,坦然地接受了自己多年后想起,仍能将当时每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个事实。
回头看,其实那?天一点也不平常,天更蓝,阳光更灿,阳台的花更红,连树梢上?的鸟也比平时叫得更欢。
那?个生日叫他永生难忘,这些年他没?再过过生日,但头发还是要剪的,每当坐在理发店的椅子里,面对?镜子,他总会恍神,不可遏制地想起那?天,想起蒋绍言站在他身后,耐心又认真地给他剪头发。
是不是每落下一剪,蒋绍言都会在心里默默祝他,快快乐乐,无忧无虑?
所以今天蒋绍言生日,他也想让他快乐,他也想满足他的愿望。
从回忆里抽离,钟虞看了眼端坐对?面的英俊男人,微微敛了笑?容,认真地说:“任何事,只要你想,只要我能做到,我都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