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兜兜早等不及,眼巴巴盼着,搞不懂两个大人?在卫生间里捣鼓什么,又不是小孩子,上厕所也要一起。等钟虞出来,他先愣了愣,然后一把跳到钟虞身上要抱抱:“小虞儿真好看!小虞儿最好看!我最爱小虞儿!”
钟虞也笑,抱着他,拉过蒋兜兜的手在手背亲了一下。
一个浅浅的唇印便印了上去?,小崽子又愣了愣,嘴角咧到耳根,大声宣布:“我以?后都不洗手啦!”
蒋绍言看到了也听到了,微微眯眼,盯着蒋兜兜扬起的手背,抄在裤兜里的手指不由捏了捏。
礼物送出去?,蒋兜兜心头大事落停,又缠着钟虞要他读故事。钟虞来之前就做好陪他一天的准备,一口答应,蒋兜兜得寸进尺,临时给自己加戏,黏黏糊糊说想躺床上听故事,他是个爱干净的宝宝,上床之前得洗澡,所以?要钟虞给他洗澡。
钟虞无所不应。蒋兜兜高兴了,转脸又指挥蒋绍言:“我今天要泡澡,爸爸你给我放水吧。”
蒋兜兜自己卧室里就有浴缸,有段日子没用,蒋绍言先刷一遍,塞上塞子放水,之后就出去?叫人?。
蒋兜兜三两下脱光,小裤衩也一把扯掉,脱完才觉得怎么有点难为情啊,捂着小吉吉就往浴室跑,一下扎进浴缸里。
钟虞挽起衣袖跟进去?,见墙边有个蓝色塑料板凳便拿过来坐在浴缸旁边。
蒋兜兜坐在浴缸里,两腿并一起,等水漫过胸口才松开,问钟虞:“小虞儿你不洗吗?”
“我不洗,”钟虞边说边打湿毛巾往他身上淋水,姿势有些笨拙,“舒服吗?不舒服你跟我说。”
“舒服的。”蒋兜兜赶紧说,身体泡在水里,手还高举在外,生怕手背上的口红被洗掉。
钟虞说没关?系,蒋兜兜问他:“洗掉了你还给我亲吗?”
底线都退到没边儿了,钟虞笑着允诺:“亲。”
蒋兜兜高兴了,整个人?往下滑进水里,只露一双漆黑圆溜的眼,看着钟虞笑。
蒋绍言旁观两人?亲亲热热,竟有些吃味,也抬起手背看了一眼,正巧被钟虞撞到。
视线在半空对上,钟虞戏谑地扬眉,抹了口红的嘴唇往上翘着,白净的面庞艳丽张扬,蒋绍言不由看呆,回过神后也忍不住笑。
水放得差不多?,蒋绍言将?水龙头关?上,把蒋兜兜的沐浴露洗发水拿过来,又拿了条干浴巾挂在架子上。
这是独属于父子二人?的温馨时刻,蒋绍言没多?待,自觉地出去?了,离开前跟钟虞说洗好了把人?抱出来就行,剩下的他来收拾。
蒋绍言本打算去?书房,从蒋兜兜卧室出去?的时候,忽然听到床上传来震动,看过去?才发现?是手机在震。
他自己的手机就在裤子口袋里,这也不是蒋兜兜那部定制儿童机,只可能是钟虞的。
蒋绍言拿起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出视频通话的请求,再一看那个叫伊森的名字,他脸色顿时由晴转阴。
半掩着门的浴室里灯光明?亮,不时传来水声、说话声和嬉闹声。蒋绍言没出声,任由视频通话自动挂断,冷漠地将?手机调成静音,又扔回了床上。
蒋兜兜洗了半小时,先在浴缸里泡二十?分钟,小脸被水汽蒸得红扑扑的,钟虞把浴缸里的水放掉,又在花洒底下给他冲身上泡沫,洗干净后用柔软干燥的大浴巾一裹,抱出来放到了床上。
等给蒋兜兜穿好睡衣,他才拿起刚才搁在床上的手机,发现?了两个未接视频以?及一条信息,都是伊森的,问他在干什么,说有急事,请他看到回复。
钟虞不知道伊森会有什么急事,思索了两秒,对蒋兜兜说让他先等等,他要去?打个电话。
蒋兜兜正撅着屁股在床头的书柜上扒拉故事书,精挑细选出一本叫钟虞读给他听,闻言愣了愣,说好的。
钟虞拿着手机出去?,打算到楼下回这个电话,正巧蒋绍言从隔壁书房出来,看到他往下走的背影。
蒋绍言不声不响站在原地,微眯起眼,听钟虞一级级台阶走到楼下,继而像是穿过客厅走到了落地窗边,安静了十?几秒,很?快传来他说话的声音。
说的英语,速度不紧不慢,语气不热络,甚至偏冷淡,总算叫蒋绍言心情没那么糟糕。
楼下客厅,钟虞站在落地窗旁,直接问伊森什么事。
伊森道刚才找一份资料没找到,想起钟虞那里应该有备份,才打的电话。
纽约现在应该是周六早上,伊森虽然聪明?头脑灵活,但?本质也是个喜好享乐的富二代?,钟虞对他一早起来就看资料存有怀疑。
但?他并未说出来,只告诉伊森自己现?在在外面,可能要等一会儿才能发给他。
伊森沉默了一阵,问:“你那边应该是晚上吧,没在酒店吗?”
“没有,我不在。”钟虞只说了这一句,并不打算跟任何人?报备行程。
冷淡的态度叫那头沉默更?久,伊森语气软化,还是追问:“跟朋友吗?你以?前这个时间一定会在加班的,而我会陪着你。”
钟虞蹙眉,不待开口,伊森又说话了,这回换成玩笑的口吻:“如果我哪天要是去?找你,你会把你的朋友介绍给我吗?”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开个玩笑。”伊森飞快说,“记得把资料发我,多?晚我都等你。”
因为这通电话,叫钟虞延续一天的好心情被突兀地打断,跟蒋兜兜在一起的时光总是轻松愉悦,充满温情和感动,孩子的天真和毫无保留的爱让他沉浸其?中,甚至让他产生某种错觉——这就是他生命里十?分平常的一天,之前无数天都是这么过的,而未来的无数天也将?这样度过。
但?实际并非如此,过去?的无数天他都错失,而未来的无数天他也注定将?缺席。
心脏不断往下沉,钟虞没着急回楼上,站在窗边兀自平复,他不想带着任何不好的情绪去?见蒋兜兜。窗外夜色深重,落地玻璃映出钟虞修长的身影,他站着未动,望向窗外,直到玻璃里多?了另一道影子。
钟虞立刻转身。
蒋绍言只是沉默看他,一时间谁都没说话。钟虞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有多?尖锐和防备,仿佛全身竖起刺的刺猬。他以?为蒋绍言会问他在干什么,或者?电话是给谁打,谁料蒋绍言并没有,反而问他衣服有没有湿。
钟虞愣住。
蒋绍言以?为他没听清,往前走近半步,低声又问一遍:“毛衣湿了吗?兜兜洗澡闹人?,有没有把你衣服弄湿?”
钟虞低头看,黑色的毛衣即便湿水也看不出来,如果蒋绍言不说他自己甚至没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