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分钟足够钟虞看?完一份法律合同,但他什么也没做,握着手机枯坐在办公室,铃声?刚一响就接了,蒋绍言说了两句,那边就换成了蒋兜兜。
“兜兜?”
蒋兜兜没说话?。
“怎么了兜兜?”钟虞继续问,“你在听?吗?”
蒋兜兜还?是不说话?。
钟虞知道他在听?,因为?他听?到了小孩明?显粗重的呼吸,这副明?显有事的样子让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揪紧,发疼,他便也沉默。
蒋兜兜的眼睛在听?到钟虞声?音的那一刻就又红了,他咬紧嘴唇,努力不叫自己?哭出来。他好?矛盾,他本能地想靠近钟虞,但总会忍不住想起蒋西?北的话?——钟虞那时?候真的是不要他吗,所以这些年才会不在。
他真的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吗?
蒋兜兜听?人说,刚生下来的孩子都很丑,皱巴巴像小老头?,是不是他那时?候也很丑,钟虞才不看?他,否则他想不出还?有其他原因。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蒋绍言说这个世界没有比钟虞更爱他的人,这话?他牢牢记着,但蒋西?北又说钟虞心狠,根本不想要他。
大人们各有说法,他到底该听?谁的,到底该信谁的?
所以言语寒的那句恶语“有妈生没妈养”才格外伤人。
蒋兜兜面对谁都没掉的那滴眼泪,在听?到钟虞的声?音之后?终于忍不住,晶莹的泪珠顺着稚嫩的面庞滚落,流到下巴上才被他草草抹去。
然而更多的眼泪却汹涌而至。
钟虞的声?音好?像一个开关,叫他这两天来所有委屈、难过、忐忑、不解,如洪水般通通倾泻而出。
钟虞听?到了电话?那头?小孩的哭声?,先是压抑的哭,接着变小声?抽泣,他静静地听?,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自己?的眼睛也湿了。
不想叫律所其他人看?到,钟虞站起来走到窗边,面朝着窗户看?向外头?。
黑夜正无情地降临整座城市,钟虞眼眶湿润,闭了闭眼。
直到蒋兜兜哭声?渐小,钟虞才开口:“我现在去找你可以吗?”
那头?蒋兜兜点头?,意识到钟虞看?不见,才哑着嗓子小声?说:“可以。”
钟虞说:“把电话?给你爸爸。”
蒋兜兜用衣袖抹了一把脸,转身走到蒋绍言跟前把手机塞给他,又走回篮球架下,这回他蹲下来,手臂环抱膝盖,头?埋了进去。
蒋绍言看?着那小小的人影,夕阳最后?的光把蒋兜兜的影子投在地上,那样小小的一团。
钟虞问:“你们在哪儿?”
蒋绍言敏锐听?出钟虞掩藏在平静语气之下的不平静,说:“在他幼儿园。”
“地址发我,我现在过去。”
律所和幼儿园方向相反,一东一西?,现在晚高峰,蒋绍言估算,钟虞赶来起码一小时?起步。他并不打?算在幼儿园多逗留,打?算先带蒋兜兜回家,到熟悉的环境小崽子的情绪也能平复些。
当然,蒋绍言也是存了私心,他跟钟虞一说,那头?沉默了几秒,很快做出取舍,说:“那请把你房子地址发给我。”
蒋绍言说好?,挂上电话?立刻将地址编一条信息发过去,之后?又打?电话?联系柏萧红。柏萧红所在的金权律所负责蒋绍言公司法务,也会处理蒋绍言私人的法律事宜。
蒋绍言言简意赅说明?情况,请柏萧红立刻着手处理此事,最后?用足够让蒋兜兜听?清的声?量说:“道歉绝不可能,对于恶意用言语攻击他人而造成的精神损失,我们保留追责的权利,不服的话?就叫他们法庭见。”
蒋兜兜说得对,明?明?没错却要他道歉,那就是他这个当爹的最大的无能。
蒋绍言的视线始终没离开蒋兜兜,他观察着,发现蒋兜兜耳朵动了一下,明?显听?到了他的话?。
挂掉电话?,蒋绍言走过去,弯下腰,抬手在蒋兜兜头?顶轻轻按了按,说:“好?了起来吧,爸爸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