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市里的超市买的。”蒋绍言扶他起来。
蒋兜兜从钟虞怀里滑下?去,跑过去抱住蒋西?北,大声埋怨他刚才为什?么不醒:“我喊了你好?久了,爷爷都不醒!”
蒋西?北哄他:“爷爷不对,爷爷错了,爷爷睡得太沉了没听?见兜兜声音。”
蒋兜兜弯腰伏在蒋西?北的膝头,这?才发觉蒋西?北的膝盖骨凸出,竟有些?隔人。蒋兜兜脸冲外头院子,眼眶依旧通红,吸了吸鼻子小声说:“我没怪你,是我声音不够大爷爷才没听?见的。”
钟虞将西?瓜拎到厨房,拿刀削皮再切成方便吃的小块,中途蒋绍言进来,对视一眼,蒋绍言没有说话,只是狠狠抱住了他。
钟虞知?道刚才那一刻蒋绍言经历了什?么,那刹那间的心惊害怕和?脆弱无助,他都看?在眼中。他同样没说话,抬起手紧紧回抱蒋绍言,用身体给他取暖。
半晌蒋绍言松开,依旧一言不发,钟虞却发现短短几分钟,蒋绍言眼底竟冒出了红血丝。
“没事的,别担心了。”钟虞轻声说。
“嗯。”
西?瓜插上牙签,蒋绍言端出去,祖孙二人一人拿起一块。蒋西?北吃得直眯眼,心想就是这?个味道,又问蒋兜兜:“兜兜,甜不甜?”
“甜!”
蒋兜兜眨眼吃了好?几块,钟虞怕他闹肚子,叮嘱少吃,见蒋绍言站在旁边发怔,又走过去握住了他的手。
蒋绍言回神,立刻抓紧了。
过了初五,春节假期也?近尾声,蒋绍言管着公?司,不可能不回去,蒋西?北本想独自留下?,蒋绍言罕见态度强硬,父子俩关起门在房间里谈了许久,蒋西?北妥协了,同意跟他们一起回去,蒋绍言即刻联系医院。
蒋西?北同意继续化疗,却还是不愿住院,宁愿折腾点?医院和?家两?头跑。
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年味转淡,人们复工复产,生活节奏回归从前,钟虞也?跟大卫约好?,准备回趟纽约。
他跟蒋兜兜说了这?事,问蒋兜兜要不要一起去,蒋兜兜竟没立刻答应,拧着小细眉纠结许久后轻轻摇头,说不去,叫钟虞十分吃惊。
蒋绍言也?在,两?人对视一眼,钟虞问蒋兜兜为什?么。
蒋兜兜说:“我想陪爷爷。”
他已经知?道蒋西?北生病了,很严重的病,生这?种病会大把大把掉头发,会吃不下?饭,人也?会变得很瘦又没精神。章姨跟他说蒋西?北也?就只有他来了才能勉强打起精神吃点?饭,叫他多去。
“我要陪爷爷,爷爷能多吃点?饭。”
蒋绍言在他面前蹲下?,仔细地?看?,觉得小崽子过了个年长高了,也?长大了。
“乖孩子。”蒋绍言大手罩在蒋兜兜后脑,“那你就留下?陪爷爷。”
“嗯。”想起蒋西?北,蒋兜兜眼眶又红了,他问蒋绍言,“爷爷会不会很疼?”
蒋绍言沉默了一会儿:“你问过他吗?”
“他说不疼。”蒋兜兜吸着鼻子,嗓子已然哑了,“可我觉得他在骗我。”
蒋西?北手上扎了个针头,吃饭睡觉也?不取下?来,看?着可粗可吓人了,手背好?像干枯的树皮,而且总是凉的,怎么也?捂不热。
“他会死吗,就像奶奶一样,住在石头底下??”
蒋绍言心中难过,但也?不想骗他:“会。”
蒋兜兜立刻哭了,眼泪一串串往下?落,他从小就是蒋西?北带大,蒋西?北疼他爱他,对他有求必应,做错了事替他兜着,被欺负了给他撑腰。蒋兜兜又想起那块漆黑冰冷的墓碑,声音带上哭腔:“可我不想让爷爷住石头底下?,那么小还那么冷,冬天怎么过嘛。”
“兜兜,”明知?太残酷了,蒋绍言也?不得不说,“生老病死都是自然规律,我们无能为力。”
“有钱也?不行吗?”蒋兜兜眨着泪眼,“我有很多钱,都拿出来也?不行吗?”
“恐怕不行。”蒋绍言说,“但爷爷这?么爱你,你就多多陪陪他,他就不会那么疼了。”
那天晚上睡觉,是钟虞陪着蒋兜兜。蒋兜兜睡得不安稳,在被子底下?动来动去,末了转朝钟虞,小声问他:“小虞儿,我想留下?来陪爷爷你会不会不高兴。”
“当然不会了。”钟虞也?没睡着,起身拧亮台灯,发现蒋兜兜正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在看?他,便把小人儿捞进怀里。
蒋兜兜心中十分矛盾,他舍不得钟虞,这?段时间他时时刻刻跟钟虞在一起,半天都没分开,但他同样舍不得蒋西?北,他拽着钟虞衣袖要他保证:“那你答应我你会很快回来。”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然后再也?不走了。”钟虞在他额头上吻了吻,“我爱你,宝贝。”
蒋兜兜闭眼睡着了,依旧紧紧拽着钟虞的衣服不撒手,浓密的睫毛上还沾着泪珠。钟虞替他轻轻擦去,靠在床头,维持抱着他的姿势,低头时才发现那块红翡挂坠从蒋兜兜衣领里掉了出来。
夜深人静,红色翡翠在灯下?晕出奇异的光彩,不知?为何,钟虞盯着看?,一直看?了许久。
考虑森*晚*整*理蒋西?北现在的状况,钟虞原想蒋绍言不要跟他一起去了,蒋绍言三思之下?还是决定去一趟,一是钟虞这?次要辞职还要搬家,大动干戈,有他在也?有个照应,二是林墨笙公?开发声帮他,这?么大人情?,于情?于理他得亲自拜会。
“还有,”蒋绍言说,却突然停住。
“还有什?么?”钟虞正收拾行李,闻言回首。
蒋绍言对上他的视线,说:“结婚。”
“我已经预约了登记,终身大事不能拖延。”
钟虞绷不住笑了,转回身继续收拾,他只打算呆几天,行李袋里只收拾了几件衣服。
和?六年前同样轻装简行,但这?次的感觉完全不同,他不再是一个人。
于是在一个晴朗的日?子,两?人搭飞机,历经十三小时,抵达了大洋彼岸的纽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