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塘墨影浮萍厚,难掩牲祭恶祀孽
虽说此事怪不得余靖,可摇光不知为何心中略有不快。
好吧,之前才刚刚甩掉两只粘身的狐狸精,这回又惹上苗人女子,这家夥还真是能招惹事非!!要是不仔细看著点,指不定哪天给勾两位仙女下凡,到时候不用天帝下旨惩罚,他头一个就拍死他!
虽没有更鼓提时,但约莫已过了二更,两人收拾了行李,正准备安歇,可门板又再度响起,摇光努努嘴,不去理会,余靖知道他脾气不好,不想搭理,只好自己起身去开。
外面原来是去而复返的青瑶。
余靖问:“青瑶姑娘还有什麽事吗?”
“寨主想请余公子过去,说是有事相商。”
余靖尚未答复,身後的摇光却道:“这麽晚了,有什麽事留著明早再说。”
硬邦邦地一个钉子,碰得青瑶又气又恼:“请的又不是你这个小书童!你多什麽嘴!?”
余靖连忙圆场:“既然寨主有事,在下自不会推辞。”
摇光皱眉,倒没有阻止,转身重新穿上已经脱掉的鞋袜:“我也一起去。”
青瑶不愿意了:“诶,你这人怎麽这麽厚脸皮?寨主请的是余公子,你这小小书童去凑什麽热闹?!”
见他们互不歉然,余靖怕他们吵起来闹得不甚愉快,加上受了老寨主一饭之惠,又借居其寨,对方的邀请也不便推辞,於是转身与摇光道:“我去去就回,你若是累了便早点安歇,不必等我回来了。”
摇光冷哼,眼中虽不赞同,但心想这寨子里头并无妖气,想必也闹不出什麽花样,至於鬼怪之类,也没有敢招惹这个活阎罗的,便也不再坚持。转开身,借著错身而过的机会,留下一句若有若无的吩咐:“凡事小心。”
嘴角不著痕迹地露出会心一笑,余靖轻轻地应道:“知道了。”
青瑶挑著灯笼在前,余靖跟随在後。
远处只见苗寨那些木质吊脚楼依山而建,层层相叠,鳞次栉比,仿佛半隐入密林之中,入夜後,村民家中点起烛火,透过通风的窗门闪烁不定,犹如天上繁星落於凡尘。
忽然听青瑶问:“公子瞧得我们苗寨的夜色如何?”
“犹如天幕繁星落於凡尘。”
“公子喜欢?”
“在下不过凡夫俗子,自然喜欢看美景如画了!”
青瑶闻言,忽然转过身来挽住余靖手臂,整个人像贴了上去般,语带娇媚:“那公子要不要到我家中赏灯?我住的地方正好在顶端之处,在那可以看得更清楚呢!再说……公子住的那个地方一股子的霉味,晚上就在我那歇息不就得了?”
美女在怀,如斯诱惑,谁人能够不心动?然而余靖只是不慌不忙地抽回手臂:“远景见美,近看有瑕。风景还是远远眺望更朦胧醉人。便似江上渔火,说时好听,其实走近了,也不过是盏破油灯罢了。”他咳嗽两声,“时候不早了,寨主想必也等急了。烦请青瑶姑娘引路。”
先是月璃,如今是她,她们两人是寨中最美的女子,平日哪个男子不对她们百般讨好,为的不过是她们丢过去的一个眼神,然而面前这个书生非止无动於衷,而且还极有技巧地拒绝,让人恼恨之余,却又无法计较。
青瑶无奈,只得嗔怒一哼,不再理会余靖自顾自往前走去。
绕过村寨,在背山之处便看到了一个河塘,塘中生有一片极为茂密的浮萍,连月色亦无法透过而映水面,这麽看上去,就像泛著绿光的厚缛覆盖了河塘,墨绿色的塘水看来深不可测,没有蛙鸣,没有虫叫,这片池塘,以及池塘边上的林子,都寂静得很。
塘边有个平整的地方挂上了一盏盏红皮灯笼,照得那地亮堂堂的一片,地上铺上了软缛,麻金安坐其上,月璃在旁伺候,还有几名高大的村民守候在旁。
“余公子,你来了!快快请坐!”
余靖拱手谢过,方才落座。
麻金见青瑶丽颜带怒,不由呵呵笑问:“青瑶怎麽了?谁惹你生气了?”
青瑶揉身上去,倒入麻金怀中,娇声嗔道:“都怪余公子,我好心邀他到家中做客,他却一昧拒绝……”
“胡闹,余公子与我有正事相商。”干瘪的手摸过青瑶那张细嫩光滑的脸蛋,“好了,你且与月璃一旁伺候!”
青瑶退开,麻金转过头来与余靖说道:“好久没有外来的客人到我寨中做客!老夫今晚真是太高兴了!来,老夫先敬公子一杯!”
月璃给余靖送去银杯。
苗人与汉人不同,不喜茶而喜酒,客来以酒礼待,若是不饮,反而有伤颜面,盛情难却,余靖也不推辞,与那老人一口气喝了几杯。
苗家的酒可不比其他,此地诸谷犹常产,而唯高粱为最,其黏者作酒露,酿做烧酒,酒能溶物,甚至燃烧,冰冻三尺不凌,窖地十年犹香。
烧酒入腹,但觉如火焚心,饶是余靖这般自知酒量深浅者,亦不由暗叹厉害。酒气上脸,只是眼神却犹自清醒。
酒过三旬,麻金问道:“公子觉得我这苗寨如何?”
余靖笑著放下酒杯。
“一方灵秀宝地。”
“灵秀宝地……”麻金沈吟片刻,忽然叹息,“公子说得不错!只不过,这也是外人眼中表相罢了…其实,这寨子一直是得了山神庇佑,才得如今的风调雨顺。”
苗俗崇鬼,信奉三十六堂鬼,七十二堂神,龙神、雷神、土地、山神,还有什麽五谷鬼、草鬼、山鬼、水鬼、岩鬼、麻阳鬼、高坡鬼等等,诸如此类,不一而俱。故此余靖听他如此说法,倒也并未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