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湄玦看了他一眼,道:“大哥午间又不好起来,离不得二姐。”
“哦。”王旭安轻应一声。
前台敲鼓了,李湄玦提了过长的衣摆,赶过去。
“我等你出来。”王旭安叫道。
李湄玦一溜烟就没影。后台,东西凌乱,偶然几个戏子匆匆走过。王旭安视若未见,原地踌步,酒杯举到鼻子前闻了闻,却不喝。许久,手一扬,杯子里的酒泼到地上,他一手拎着酒壶,从一侧的门出了后台。
在戏台上唱完一出武戏下来的李湄玦面色不怎么好。
在欢场惯混的宾客们此番赴宴,本就分存了醉翁之意,酒足饭饱后,捱不住,就有人逮小童调戏。
这一天,早清了鼓奏的老壮之徒,一应用眉清目秀的留下来使唤。李家班的孩子们除了在台上唱戏,亦有安排在台下端茶送水照应宾客。
事前,这些伶童早被训斥过,不能违拒请来的客人,坏事了,要打出去卖掉。
……被摸小手,亲脸蛋,抱了在腿上对嘴灌酒,又惊又怕也不敢逃,颤颤含泪的畏惧摸样只激得欺负他的饕客们食指大动,觉着新鲜有趣。
岂有此理!太过分了!李湄玦心里冒了火。
李家夫妇却眉开眼笑。
李湄玦看见爹娘脸上堆笑,在人群中来去应酬,心口堵得发闷。忍了又忍,终忍不住,李湄玦一身簪羽披锦的戏装顾不上脱,握紧了手里的剑大踏步走过去。他想拉开被欺负的师弟,想大吼一声“都给我散了”,想上去和爹娘讲明理……但是,眼前人影幢幢,视线竟忽然模糊。
谁?三四人围了上来,李湄玦手里的剑下意识就挥出去!人躲开,似乎在笑……谁?我怎么了?呜……王旭安吗?混蛋……呃!
舞台上耍的刀枪再逼真,也是假的,没有开光宝器的锋利。
李湄玦,被下了药。
有人抢下他乱挥的假剑,随手扔掉;有人打了他腹部一拳,把他扛在肩头;几个人笑着踢开了李湄玦住的房间,灯亮了。
房间里乱,外面更乱。
本来说好会上台秀戏的李湄芳竟然放鸽子,说身体不好了!
不满的叫嚣,说要入房搜人。这留下来的无赖子弟,大半人都是平常恩客,少不得在李家班上下花过银子的,如今见李氏夫妇做低服软的样子,更放肆起来。其他的人俱拍手起哄。
更有人抱了觊觎的伶童,欲行无耻之事。
场面失控。人的意志是会传染的,糟糕的行动,更是瘟疫,蔓延很快。李家院成了寻欢的倚翠楼。
台上没人在唱戏了,客人们跳上戏台,老鹰捉小鸡,将四处跑的伶童抱个满怀。追截和躲避中,撞到乐器,发出刺耳的凌乱声音。
到这地步,李氏夫妇想后悔,也来不及了。在他们心里,之前难道没有一丝想到,会演变成这样的结局吗?
李湄芳的房间是正对着院子的,外面的闹,里面怎么可能没听见。
门打开了,他穿着白色长袍,鼓鼓荡荡,长发披散,一副病容,眉眼间透出疲累的死意。
很快,有人发现了他。
现场静了下来,大家的目光都落在这个单薄柔弱又站得笔直的人身上,李湄玦身上有不同于平常的气息,他淡淡一扫混乱的场面,眼睛里明明什么情绪都没有,但是每个被凉水般的目光扫过的人,都被冰冻住似地,感到了森森地冷意。
天上的云迅速地卷到一起,已经看不见月亮,风一阵紧似一阵,刚被放出来似得,扫荡着浑浊的小院,从人身上蒸发出来的酒意和欲念一瞬凝固。
李湄芳对着这么多看着他的人一笑,他甚至没有去瞧站在边上,呆若木鸡的老父老母。他的目光明明既清又空,空荡荡得shen人,但又有说不出的媚意,勾得人站立不住。
“你们,谁要找我?”轻飘飘的声音晃了一圈,不响,但似裹在风里回旋,痒痒地飘进每个人的耳朵里,李湄芳又一笑,“以后见着我就困难了。”
他的房间里没有电灯,一个这么样的人立在黑漆漆的门洞口,衬着满院的红灯笼,说不出的阴森和诱惑。
有人咽了口水,忍不住上前,着魔一样迎上去……
那一夜,有黑隆隆的地狱瘴气笼罩了整个李家院子,天明不散。
:罪火
……
被设计了。
意识昏扯之际,李湄玦咬了下舌头,舌尖的疼痛和血腥刺激清醒。
几个公子哥没想到李湄玦还会反抗,被几下拳脚吓唬到,纷纷抱头后撤。
“王旭安,你不是说肯定安驯吗?!又撒了野蹄子了!”
“药是你们给的,我可不知后劲……”
“药没问题,又不是第一次用,烈着!都灌完了?”
“还有一点……”
“别人用一点就化水,我看李三弟弟三倍也不够,王旭安,你可享福!”
“哈哈哈……”
“王……旭……安!你给我下了什么药?”李湄玦咬牙切齿问,抵着床栏站起来,眼睛红得快滴血。
王旭安不紧不慢上前几步,温文尔雅地打了个揖,竟毫不羞耻地道:“三弟放心,无伤大雅的药,并不伤身,但为纵情。此番是王某的错,实在推脱不过众位兄弟的情,只好委屈弟弟了。”
“王兄嘴巴真刁,分明是欠了赌债,要借花献佛,拿人来抵。可不是坏?”
“李二姐的婚事,李家夫妇都交给王兄一手操办了,真成了,可是天大的好事。三弟弟谅也不会真怪。”
“这事做绝了!难为你怎么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