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她们如此笃信?
聂桑考虑了之後,缓声回答:「因为我们愿意相信,这世上总有一些诗文里着述的美?好,那?种『之死?矢靡它』『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深情不渝,是?真实存在的。否则,这个现?实人间不就太可悲了麽?。」
虽然她们只是?乐师,注定得不到,但总有一些美?好的愿望,值得她们心?怀期许。
「不过啊,」聂桑话锋一转,「绮弦说得对,找个好男人无异於沙子里淘金子,太难了,与其那?麽?麻烦啊,不如自己幻想幻想得了。反正咱们有一技之长,也?饿不死?,将来?如果能出?宫,说不定还能靠着赏钱做点小本买卖。」
沈栖鸢陷入了沉默。
时彧,可能是?她们相信的,被寄予厚望的那?种男子。
可是?——
她没有回头路可走。
沈家的冤情,父亲的死?,没有馀地?。
沈栖鸢目视前方,一寸寸驱散了眼?底徘徊犹豫的迷茫,双目之中的光彩变得分外果决。
*
一番好戏看完,女孩子们都累得万分疲倦,回到寝屋里以?後,便个个似坍塌的篱墙,沉沉地?坠倒在榻上。
沈栖鸢独自到院中乘凉。
柔和的月光,似一湾澄明的溪水,泛着皎洁的波光。
院落里花木繁胜,郁郁葱葱,倏地?一道石子破风而来?,击打在南墙上的声音,惊动了沈栖鸢的耳朵。
她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现?下,他们见面偷偷摸摸的,这种感觉让沈栖鸢很不自在。
尽管如此,当石子第三次击中南墙,砸出?清脆的响声,划破了月夜的宁静之时,沈栖鸢还是?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如果时彧一直不知轻重,惹来?旁人的窥伺,他们这点秘密迟早会?被人发现?的。
她还是?及早与他说清楚,让他莫要?再来?为好。
还没走到南墙边上,抬起头,唰地?一张大脸从墙後探出?来?,吓了沈栖鸢一大跳。
定睛一看,只见少年一跃跳上了高墙,双臂攀在墙头,看到她惊慌失措,吓得像兔子一样应激,时彧觉得很可爱,低低唤了一声:「沈栖鸢。」
沈栖鸢蹙眉立在墙根处,脊背靠住墙,眼?观六路地?盯着周围的动静,分神回时彧:「时将军,我跟你说过,你认错人了。」
又装傻。
怪没意思的。
时彧有些不满:「好,随琴师,我是?来?还你东西的。这个。」
少年吊下一条长长的胳膊,手臂垂到沈栖鸢面前,将指尖摊开,露出?一支被他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的步摇。
步摇上攒簇珠花,镶嵌的白玉一丝丝垂下来?,似倒悬的西府海棠。
是?柏夫人送给?她的那?支。
沈栖鸢没有拿,无声地?瞥了他一眼?。
时彧趴在墙头,大头朝下,静静地?与仰起脸颊的沈栖鸢对视,夜风吹拂着她颊上遮覆的轻纱,白皙秀丽的面容在白纱下若隐若现?。
看了少顷,时彧低沉着嗓,道:「我猜,这支珠钗不是?你的,是?柏氏送你的?」
当时她在伯府居住,平时打扮都素面朝天,不饰钗坏,这支步摇也?不是?府中之物,看起来?,也?只有是?柏氏送她的。
以?她与柏氏的交情,这支珠钗她一定会?拿回去的。
沈栖鸢没想到他一句就说中了,更加迟疑不知要?不要?拿。
时彧坏心?地?把步摇在她的眼?帘前晃了一晃,嘴角上扬:「随琴师,我们谈个条件好不好?」
沈栖鸢扬眸,讶异地?看着他,虽不言语,目光却是?再说:你要?谈什麽??
时彧几乎是?探了大半个身子出?来?,倒吊挂在墙壁上,似一根藤,但又极为稳固。
一上一下,四目交错。
沈栖鸢的面庞有些烧起来?了,时彧的目光始终没有片刻移开,凝视着月光下站在青墙阴翳里,一袭雪衣,乌发绀於沐的女子,忽地?薄唇掀动:「你把面纱摘下,给?我看一眼?。」
他很久没看过她的脸庞,他想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