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瞧着心情不错,带我上门一趟,我爹让价了多少?”
萧挽风转过身看她一眼。唇线微微翘起,果?然颇为愉快的模样。
他姿态放松地在马背上握缰缓行,并未回答。
身后跟随的王府严长史瞧着心情却不大好,叹着气说:“六娘子上门一趟,折进去两万两。”
谢明裳:?
她几乎怀疑耳朵听错了。谢家开价三万两,顾虑她的缘故,折进去两万两……她爹一万两就把谢家大宅子给卖了?
谢明裳大为震惊之余,乌黑眸子怒视严长史。
一万两买下京城上好地段的大宅子,这厮还叹气不止,觉得亏了?
物以类聚,河间王府有一个算一个,都什么狗东西!
——
兰夏和鹿鸣两个未回谢家,担惊受怕了整个下午。马车刚刚回府,两人便小跑着从院子里出迎。
谢明裳下午和母亲相伴,睡了一觉,又喝了家里熬煮的鲜汤,气色不错,脸颊隐隐显出几分睡足惬意的血色。
但?想起一万两贱卖的谢家宅子,心里火气又蹭蹭蹭往上窜,进门就被鹿鸣察觉神情不对,追问了半日,她不肯说。
回程路上,谢明裳一路在听顾家兄弟两个念叨扒了东边院子修马场的事。
之前河间王不就嫌弃谢家地方小?
她听顾沛嘀咕:工部要动工做大修缮,只把充门面的前院会客厅堂留下,两边弯弯曲曲的廊子,后院亭台楼阁,能扒的地方都扒了,王府要修个大马场。
晴风院在谢家宅子东南,多半留不住。
她不是伤春悲秋的性子,住了五年的院子要随风而?去,多说无益,只简单和面前两位小娘子提了句:两边议定?转让。
鹿鸣还在安慰她:“买下谢宅充作河间王府,唯一有个好处,娘子能搬回原本的晴风院住了。熟悉的地方有利于养病。”
谢明裳摇摇头。
鹿鸣惊呆了。
“怎么、怎么能这样呢。”她难以置信地叨念着:“好歹把晴风院给娘子留下啊。”
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兰夏交涉疑问的嗓音。
屋里停止说话,谢明裳端坐在小榻边,注视着顾沛带领几名亲兵,吃力地抬进一张大贵妃榻,在屋子里团团转了半天,最后挪开一张小几,把贵妃榻放置在东边窗下。
“主上早几日吩咐做的贵妃榻。特意找寻的上等黑檀木料子,市面上最好的提花蜀锦缎面。整块黑檀木料难寻,最后拆了张有年份的黑檀木床架子,这才凑齐木料,做了张大的。”
这张贵妃榻确实大。贵妃榻通常供内宅女?眷使用?,女?子单身侧卧的尺寸有限,两尺宽、六尺长的贵妃榻,已经算大的了。
新抬进门的这张贵妃榻,至少八尺长、四尺宽,更像张床的尺寸。
谢明裳以目光估量着,自?己平躺上去来回翻身也足够了。
如果?今日送贵妃榻的是顾淮,回禀完拱拱手便走?,偏生送榻来的是话多的顾沛。
顾沛忙活着安顿好了贵妃榻,不知怎的,居然伤感起来。
“六娘子,这贵妃榻要得急,又用?的顶好料子,十足贵价,花费了上千两。还好工钱早两天付了……再过几天,王府账面也不知能不能支撑这么一笔大开销。”
谢明裳不乐意听了。
哪家才登门占足谢家两万两的便宜?账面上多出两万两,什么样的贵妃榻买不来?
谢明裳不冷不热说:“得了便宜还卖乖,说得就是你们王府了。谢家的便宜没占够,非要别人白送才乐意是吧。”
顾沛听得也不乐意了。
他已走?去门边上,气得转回来分辩:“六娘子讲讲理。我们王府占谢家什么便宜了?原本开价三万两的宅子,五万两成交——”
谢明裳一怔。
身后亲兵忙不迭地拉扯顾沛。顾沛的两句抱怨没说完,硬生生咽回去,满脸憋气模样领着亲兵走?了。
屋里的谢明裳和鹿鸣、兰夏两个互相对视。
兰夏怀疑地问:“真的假的?谢家不是开价三万两?”
鹿鸣也悄声问:“竟然高?卖出五万两?差得着实多!有没有法子问一下。”
谢明裳仔细回想严长史半路上叹息的那句“折进去两万两”。
三万两的开价,往下折两万便是她以为的一万两。
难不成,两边谈着谈着,还能往上折两万,叫河间王府吐给谢家五万两?
“不急,稳住再打探打探。”
她轻声叮嘱:“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五万两银可不是小数目。”
这天掌灯前后,晚食照常送进院子,依旧是炖得软滑的肉粥,外加两道?京城出名的肉菜,两道?时?令鲜素,一瓮精细熬煮的大骨羹汤。
谢明裳边吃边瞄着新搬进屋的贵妃榻。用?完饭食,人便往贵妃榻躺下。
柔细光滑的蜀锦包裹全身,人躺下便懒洋洋地不想动弹。
她惬意地左右翻了个身,从左边翻滚到右边,贵妃榻的扶手沿着软榻边沿半尺,正好挡住人不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