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越明眸色复杂,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梁有今接过他手里的酒瓶,“这酒挺烈的,一瓶下肚估计要我扛你回去了,剩下的给我吧。”
可他才仰头喝了一口,一只手就突然伸了过来卡住瓶口,摁住了往下倒的力道,姜越明适时提醒他,“别喝,你的伤才刚好,不宜饮酒。”
梁有今就顺着他的力道放下了,“好,不喝了,”他说完,又去细细看姜越明的眉目,眨了下眼睛,抬手轻轻触了下他的额间,“早听人说这东阳的酒喝下半瓶身体就有灼烧之感,怎么样,热不热?”
带着点凉意的触感在额上一触即离,姜越明突的感觉心跳漏了一拍,他迅速地挪开目光,“没感觉,夜深了,我们该走了。”
梁有今点头嗯了声,两人一同走下阁台,他喊了几声扒皮,却不见那毛孩子的身影窜出来。
“再不出来就让你当这偏殿的流浪猫喽。”梁有今声线懒懒地威胁道。
姜越明却猛然在空气里嗅到了一丝血腥的味道,他眸色一沉,抓住梁有今的手臂,压低声音,“等等。”
黑暗中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啪嗒几声,是人的脚步声,却毫无章法的时而急促时而轻缓,姜越明随手抓了只烛台,朝着声音的源头走去,最后脚步声消失了,伴随而来的是一个人沉重的喘息声,断断续续的。
梁有今走在姜越明的身旁,接着烛光看到了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躺靠在偌大的柱子后面,手捂着胸口,四肢都微微抽搐,像是在忍耐着巨大的疼痛。
“哦哟,我认识你,你不是上次去姜府里的那名二皇子身边的亲信吗?怎么,知道的事情太多,要被灭口了?”梁有今在男子面前蹲下,眯了眯眼睛,“印堂青紫,出血乌黑,暗器上有毒,又打在致命的部位,啧啧,没救了。”
男子瞪着他,眼神像淬了毒一般,他蓄了一口力气,猝不及防地把一口乌血朝梁有今喷出。梁有今反应极快地拿袖子遮挡了下,额边还是被溅到了一点,再把袖子一放时,那男子已经没了声息。
梁有今伸手在他衣襟里一摸,掏出一卷白色的东西,与一旁的姜越明对了个眼神,缓缓将白色卷轴推开——
里面赫然是一张熟悉的的女子的脸。
乍一眼看去端庄、文婉,眉目间含着淡淡的高雅与威严,两肩挽着浅紫色的披肩,凝目微睇,细看之下有几分他再熟悉不过的感觉。
姜越明的眼睛一直长得有七分相似他的母亲,二人一沉目皆有一种震慑之意,但偶尔又能温和似流水。
“他为何要偷杨夫人的画像?”梁有今蹙眉说完,立马反应过来,杨氏一心佛堂,连参加家宴都次数都屈指可数,整日闭关门内,因此极少人知道她长什么模样,而从姜府里偷走画像,应是背后之人要找杨氏,姜家权财具在,恐是要挟天子以令诸侯。
姜越明眼中翻涌起浓厚的肃杀之意,他用力攥紧了画卷的一边,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把画卷卷好之后收进衣襟里,站起身。
“你要去天国寺?”梁有今问。
姜越明眸中看不出情绪,他轻轻地掀了下眼皮,“不急,待查出幕后之人再说。”
这名男子虽是殷翟明的人,但眼下二皇子失势,除非有人在暗中帮助他,否则他不会愚蠢到一波未平便立即作祟的程度,紧接着梁有今想到,在朝堂的九流七派中,除了太后以外,国公沈骑也是站在二皇子那一派的,虽然近几年皇帝已经暗中削减了不少国公的势力,但多年根基在那,沈骑仍是朝堂里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
可是那又如何?殷翟明现下所具有的恶名,已经足够他在百姓面前抬不起头,他若是只是想要回到京城做个闲散王爷也便罢了,可谁都知道他的野心不止于此。
“这件事你不要掺和了。”姜越明面色冷静地对梁有今说道,他本来就不涉足朝政这一块,若是过多插手其中,极有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祸患,或是遭到有心之人的利用。
“你这是杞人忧天。”梁有今就说。
奚家这几日请了媒人后一直在筹备聘礼的一系列事宜,因为云涧在京城没有亲人,在潘州也只有一名腿脚不便的嬷嬷,潘州距离京城遥远,奚家就派人给那位抚养云涧长大的嬷嬷送了些彩礼和银钱,成亲的吉日还在商讨中,奚嘉宁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小鼓皱眉担忧地看着奚嘉宁,“怎么了?是因为殿下吗?”
殷林自从上回甩下一句不会放弃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宫中也没传出消息,奚嘉宁给送了请帖,也不知到时候殷林会不会来参加。
只不过这反应其实也在奚嘉宁的意料之中,他知晓殷林对他有意,他也许会狠不下心对奚嘉宁摆冷脸,不会大闹他的婚礼,但也无法心平气和地眼睁睁看着他与别人成亲。
得知这通喜事,连三皇子都遣人来送了祝福,可恕之却一直没来找过他,也没写信来问他突然要成亲的缘由,奚嘉宁轻轻抿了抿唇,有些介怀地小声说道:“……我们不是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