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他长大了吧。李昭落想。
如果他不心狠手辣,最後会殃及他自己。李昭落又想。
从来不存在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远这一说,他离自己远了,自己追上去就是了。李昭落这样想。
他永远是秦丹凰,李昭落的凰儿;就像李昭落也是他的阿落一样。是主仆,是朋友,也是似乎错过千年,依然重复错过的恋人。
秦丹凰曾经对李昭落复述过一句台词,大概是「王者是一条无情的不归路」。李昭落初闻这句话时,几乎就要脱口而出:那我呢?
我呢?是不是当有一天,你认为我不值得信任了,你也除掉我,就像杀死别人一样,也杀死我?
秦丹凰对李昭落许下了第一个诺言,或许这不是诺言,而是请求:「阿落,我希望你一直在我身边,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
李昭落说:「殿下即使不说,我也会这样做。」
然後秦丹凰拥抱了她。李昭落至今仍记得这个拥抱,她不明白为什麽秦丹凰要拥抱她,也许是感动,也许是种类似拉勾的仪式,但她的确是被秦丹凰抱在了怀中,他的手臂交叠在她的後背,他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边,他身上的气味很乾净,就像是一株花,迎着阳光开放……
秦丹凰说:「阿落,感谢你。」
这场宫斗大戏戛然而止,是因为秦丹凰的猝死。也许是他过於操心劳累,也许是秦丹华神不知鬼不觉下的毒手。李昭落动用一切力量去查秦丹凰的死,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她认识的曹书凌,号称可以和皇室力量制衡的民间组织总裁。然而最终的结果,都告知了李昭落最难堪的事实:秦丹凰确实是因为身体欠佳,加上过度疲劳而猝死。
当真是天意。
秦丹凰死,王位自然落在他弟弟头上,他们的父亲一驾崩,中华城便成了秦丹华的天下了。江山易主,可惜不是斯人所许下的。
李昭落没有哭,她觉得自己已经不会哭了。她记得有天深晚上下着大雨,她淋在雨里,跟游魂一样在城里晃荡。经过一家酒馆时,一个穿黑衣服,脸覆黑色面具的男人坐在酒馆的屋檐下,拿着酒瓶子往嘴里灌酒。看见李昭落,他伸手招呼:「过来。」
李昭落走过去,雨水顺着面颊往下淌,头发黏在脸侧。男人的声音很年轻,他让了一点地方,对李昭落说:「坐下来避避雨。喝点酒,小心着凉。」
她接过男人递过来的酒瓶,热辣辣的液体从食道流下去,胃里被灼得发痛,她却觉得还不够疼。为什麽?为什麽秦丹凰要先背弃他的诺言?
男人问她:「你是受了天大的冤屈?」
李昭落摇头。
男人又问:「你是失去所有的好友和亲人?」
李昭落想了想,摇头。
男人再问:「你是被世间所有人误会?」
李昭落又摇头。男人便说:「那你不必如此难过。雨停,便好。」
他摘下了面具,非常年轻而俊美的一个人,眼睛狭长,眼尾上挑,带些促狭的意味。李昭落纵使十分低落,也为这样好看的男人所震惊。见雨势渐小,男人起身往雨里走去,李昭落问他:「你是谁?」
男人回头,想了想,说道:「我的名字叫寻。」说罢,走入茫茫雨夜,不见人影。
李昭落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姓寻还是名寻,之後她再也没有见过他。然而她在雨夜里,手中拿着空了的酒瓶细细思量,寻说得也没错。除了秦丹凰,她至少还有她自己。
纵然她爱秦丹凰,比她所想像的更为爱她。
被天降馅饼砸中的秦丹华登基後,不知出於什麽心态,任李昭落为御前司谏。曹书凌建议李昭落接受这个职位,因为她的组织需要在皇帝身边也安插人员。於是李昭落接受了,只是很少再进谏,专心地贯彻落实尸位素餐精神。当初一天谏上一百回的事情,已经太过遥远。
她慢慢长大,二十岁到了,二十岁过了,她认识了很多朋友,比如幽冥国位高无权,不过是被国君养的玩偶一样的幽冥长女王既晏。
李昭落回忆完往事,叹了口气,解下脖子上印着水仙图案的丝巾,拿出手机,给曹书凌打了个电话,她说:「我想离开这里。」
曹书凌问:「想好了?」
李昭落说:「想好了。」
曹书凌很乾脆地说:「照顾好自己,再见。不对,永别。」
李昭落挂掉电话後,坐在跑车驾驶座上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王既晏的死对她而言只是个契机,她突然明白,原来她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也许不再是留在这片大陆的时候。
所谓大陆契约,缘尽心决时,自然而断。
李昭落发动了汽车,酷宝跑车沿着大陆的公路疾驰而去。
半年後,李昭落申请了美国的一所高校,继续读书深造。她的导师是个华人,中文名姓卫,为人极为固执死板,无比坚持原则,几乎成了学校里着名的鬼见愁。李昭落却挺喜欢这个导师的,说不清楚为什麽,也许是他身上那种凛然的正直之气,总让她想起十来岁时乾净而模糊的向往。
Mr。卫虽然多少有些死脑筋,但明显流露出对李昭落的喜爱,表白估计也是分分钟的事情了。他明明和秦丹凰完全不同,但李昭落却喜欢他,说不清楚为什麽,大概是人都会变的吧。
李昭落有时候和Mr。卫去唐人街吃饭,中国餐馆有的摆放盆养的水仙做装饰,看到水仙花,她总会想起秦丹凰。十八岁少年的笑脸,中华城雨後的天空,她和秦丹凰并肩站在皇宫最高的楼上,向西能够望见幽冥国鬼王山上的积雪。<="<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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