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事情只能卡在原地,而毛小豆只能像是一个最最贪婪的索取者那样对着阿拓伸出手,而阿拓只是小心地接住了他的手防止他动作太大从马上跌下去。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你我之间天生的怀疑只在於你是鲜卑人,而我是汉人。但说到底这也不是能由你我决定的事。我甚至不知道要你怎麽去证明自己,说你不是鲜卑人吗,那又怎麽可能?说你要为了汉人去对着鲜卑人刀剑相向吗,那听上去只是显得你更卑鄙而不可信任了。」
「也许从一开始对你我来说更好的选择就是让你离开虎牢关,你要留在汉人地界当个普通人也好,你要回去北面重新当你的鲜卑人也好。那就轮不到我来纠结一个鲜卑人在虎牢关究竟会变成怎样的问题了。可是现在,无论是否是你的本意,你都已经是个兵家的人了,那我就不能放你离开了。你要麽为我所用,要麽……」
毛小豆突然间陷入沉默,但其实他们俩都知道他想说什麽,其实那句话在那天他们从鬼谷回虎牢关时他已经在满腔愤怒的驱使下冲动地说过了。以他们两个的记忆力,也不至於当成那天什麽都没发生过。
「你就当是我贪婪又多疑,而我看我自己亦是如此。
就像你和我父亲说过我的那样,在我心里还是把守住虎牢关当成是我一个人的事,是我刚愎自用不知信任他人。你可以选择仅仅做你一个亲兵分内的事,或者,你就用你能想到的所有的方法向我证明,证明是我多疑,证明你是真心,证明我们可以一起守住虎牢关。」
阿拓再次看见那个脆弱的表情从毛小豆的脸上一闪而逝。
这个生来就仿佛被决定了一生宿命的人,这个整个人生的成长轨迹都在为了虎牢关而牺牲的人,这个甚至都没见过他在守的虎牢关到底是保护了怎样的大好河山的人。阿拓开始明白自己当时想替他挡下的究竟是什麽了。
所以那天的阿拓什麽也没有说,只是握紧了毛小豆向他伸出的手。
第44章
「它们就只能找到这里为止了?」
毛小豆看了看身下已经在附近转了三圈的马,又看了看阿拓身下那匹情况差不多的马後,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它们说附近有太多了,所以分不清了。」阿拓边说边用手拍拍自己和毛小豆的马安慰它们边顺便回答了毛小豆的问题。
毛小豆抬眼看了看远处已经依稀可见的城门口,因为一切果然如他们所料的那样而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毛小豆过往的喜怒不形於色更多靠的是强行的自我压抑而不是城府,但是以往并没有什麽人能让他觉得可以不用压抑情绪,哪怕是对着毛将军他也依然是那副没什麽反应的样子。然而当他面对阿拓,也不知道是因为他是第一个叫自己「德衍」的同龄人,还是因为自己决定开始考验他和潜意识地想要证明阿拓可以被相信,毛小豆所泄露出的缝隙里面渐渐地带上了一些名为个人情绪的东西。
「我们还怕冤枉了人家,可是人家的马都送来许昌了。」毛小豆的恶意在他的语气里丝毫不掩饰,而本来一件会让他觉得气到内伤的事情,因为把这些气愤用恶意宣泄在语言里了,就仿佛感觉起来好了那麽一些。
「都到这了,还是进去看看吧。」阿拓也大概能解毛小豆在气什麽,他们在前线一刻不敢放松地守着边关,後方的人却私通敌方偷运军马,真是死不足惜了。
「我们先去找个客栈落脚还是先去城内其他地方转转?」
毛小豆抬头看了看尚早的天色:「先去市集看看吧,打听打听有没有来贩马的。」
於是两人一路打听着来到了许昌城内最大的一处市集,在卖牲畜那块的一众商贩那里兜了几圈。
「怎样,这里有吗?」毛小豆轻声问身边的阿拓。
「没有,至少没有出生在北地的马。」
「两位贵人买马吗?」
见毛小豆与阿拓两人均是长得一表人才的样子,衣着上又透着一种不是普通人的那种富贵感觉,虽然气质上两人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样子,但哪个贵人不是这样呢。一位自信在许昌城内还算吃得开的马贩子斟酌片刻後还是上前搭了话。
「哼,堂堂五都之一,最大的市集上连匹能让人看得上眼的马都没有。」阿拓自然地接过了话头,他那张脸其实天生带着贵气,不以臣服的姿态看人的时候自然就是一副睥睨众生的样子。
「贵人看看这几匹呢,这可都是上好的胡马。」
「什麽时候连阴山脚下的草都没啃过一口的马也能算胡马了?」阿拓走上前拍了拍几匹被马贩推荐的马匹。
「这几匹也就是父母里有一方算得上胡马而已。这匹就是个花架子,跑起来既无速度也无耐力;而这匹呢,速度倒是还行,可惜只能跑跑平地,上个坡下个山就不行了;最後这匹乾脆在幼时左前腿骨折过,这种只能拿去当驽马的货色你也好意思拿出来卖?」
马贩子在阿拓开口点评了一句後就知道遇到行家了,而周围本来有意向的几个其他人听到阿拓的几句话後纷纷转身离开了。眼看着不但眼前的生意没了其他生意都要跟着黄了的商家赶紧想要把这俩尊得罪不起的大神快点送走。
「是小的有眼无珠,不知道贵人是再世伯乐,那不要说小的这里,就是全许昌市集里卖的马都是入不了贵人的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