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它自己都晚一步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分开的两半身体还在蠕动,舌头在被搅碎之前,还在发声。
「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疼的吗——!?
怎麽可能有人快疼昏过去了,下手的时候比没受伤还要凌厉??
但它已经没机会把话说完了。
伏黑见仅剩能动的一只手举着刀没动,禁锢他的触手被霸道的咒力爆开一道豁口,呈现出一种炸裂的形状,他的眼神因为剧痛已经开始消散,随之消散的还有手里的刀刃。
樱花树下的变故这次真的被学生看到了,满树的樱花被刀风波及,下雨一样哗啦啦掉落下来,一会就铺了厚厚一层。人群呆滞尖叫,惊慌的四处逃窜,咒灵的身体重重倒下,失去力道的触手落下,没入堆积的樱花瓣里,伏黑见跟着摔倒,顺着触手滚进地上的花瓣海。
鼻间被樱花的香味淹没,他听到人群的尖叫和议论,但已经没力气去设立帐了。
失去意识之前,伏黑见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蛋了,这次他男朋友肯定要气死了。
这要是哄不好可怎麽办啊……
……
日下部接到联络的时候快炸了。
「任务!?老子的学生都快死了,你他妈跟我提一个二级咒灵的破任务!?狗屁任务!你们这群混蛋他妈自己做去吧!」
他把传达上层指示的辅助监督甩在身後,自己去车库开车,坐上驾驶座的时候,还没想清楚,为什麽辅助监督说最先发现伏黑见的是五条悟?
他记得五条家的神子不是在东京校上学吗?
但没时间去想那麽多了,日下部一路飙车,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室的灯已经亮起来,门口已经簇拥了不少术师装扮的人,日下部认出其中的几个,是他曾经合作过,禅院家的术师。
日下部更疑惑了,为什麽禅院家的人会在这??
没等他想更多,簇拥在门前的术师向两边散开,腾出视野,手术室前的座位上,坐着一个穿着和服丶优雅美丽的妇人。
日下部迟疑几秒,他记得伏黑见的家庭资料上,家庭成员是一个男的带小孩啊?
但人命关天,他还是提起精神,斟酌着措辞,「您好,您是伏黑见的母亲吗?我现在需要立刻把他带走,请您和医生说一声,不需要进行手术,我以我的人格担保,一定会把他完整的带回来——」
妇人摇摇头,「你是说东京那边那个会反转术式的小女孩吧?那个对阿见没有用的。」
日下部一怔,「您是……?」
妇人微笑,「重新介绍一下,我是伏黑见的母亲,我叫禅院雅美,伏黑见……应该说禅院见,其实是会反转术式的,虽然不会用来治疗他人。」
日下部笃也愣住了,他没想到伏黑见是禅院家的人,但除此之外,现在有个更关键的问题,「他会反转术式?但是……」好像没见他用过啊。
禅院夫人无奈地笑笑,「日下部老师知道咒术的『平衡』原理吧?」
「大概,这个世界认为,以小见的术式,他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上吧。」
她叹了口气,又重新扬起微笑来,「所以您也不用担心,一般的致命伤是很难杀死小见的,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那孩子是拼尽全力才活下来的,所以他绝不会,轻易放弃活着的权利。」
……
伏黑见在做梦。
他梦到四面透风的高楼上,甚尔拿着碎石向他的大动脉划下去,那只青筋跳动的手,最後还是停在他脖颈一寸,只浅浅划出一道擦伤。
碎石滚落在地上,男人也向後倒,躺在地上喘息。
他梦到国中时候,窗外的樱花挨挨挤挤,堆促成云,他膝盖绑着固定的束缚带,坐在座位上等家里送来午餐。
有人从後面敲了敲他的椅背,伏黑见转过头,松本柒人表情桀骜,不管不顾,往他手里硬塞了一盒牛奶。
然後他梦到五条悟,好多好多的五条悟。
把两支快融化的冰淇淋塞给他的五条悟,雨夜灯光下呆愣地看着他的五条悟,车站前隔着拥挤的人群丶准确把钥匙抛向他的五条悟,在音乐喷泉边拿着火红花束吻他的五条悟,在房间里,用外套盖住他的……
伏黑见一直是个很被动的人。
对他来说,光是活着就是一件十足的麻烦事,所以没有精力再去渴望什麽,追求什麽。
他不惧怕死亡,因为他和死亡太熟悉,但这一刻,他忽然生出了与往常不同的冲动。
他不想死。
他想活着。
无论如何,他都想活着见到五条悟。
麻醉失效後,剧烈的疼痛传进神经,伏黑见意识到自己在医院,因为消毒水的味道已经呛得他咳嗽起来。
他的睫毛抖动,缓缓睁开眼,对上一张熟悉的但是又不熟悉的脸。
五条悟听到他咳嗽的第一时间起身去调了空气清新器的档位,但是那张脸还绷着。五条悟在床边坐下,双脚难得规规矩矩的没有翘到床上,他的身体看起来似乎很放松,其实每一块肌肉都紧绷着,刘海垂下盖住阴郁的表情。
五条少爷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我超生气」四个字。
伏黑见:「……」
伏黑见重新闭上眼。
他忽然不想活着了,要不还是让他昏过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