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庆成给自己倒了一茶缸的凉水,边喝边问罗慧:「今天怎麽这麽迟?」
罗慧不敢说自己在他们出门後睡了个回笼觉,也不好意思说今天洗的东西多,除了一家人的衣服还有换下来的蚊帐和床单。她急急忙忙往灶台的汤罐里加水:「菜炒好了,米饭也马上熟了。」
罗庆成看她一眼,坐到灶膛边添柴,儿子罗阳则把新买的两只猪崽赶进了猪圈。按理这不是买猪崽的时候,村里人大多是开春买了,养到过年正好吃肉,但罗庆成去年买的猪崽,养到今年年初卖了,赚的钱都借给了连襟陈顺发家,加上自己老婆金凤也得看病吃药,手头就一直紧张。
前段时间他听老丈人说金家村有头老母猪一胎生了十三只,主人现在吆喝准备卖了,他就赶紧带着罗阳去买了两只。
两只小猪加起来有五六十斤,付帐的钱是从陈顺发那里硬要来的。虽说是亲戚,但陈顺发和金凤两口子都爱装糊涂,借了钱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罗庆成坐着缓了缓,然後走到里屋知会金凤:「猪我买好了,药给你配了,你爸还让我带了两把茅花笤帚。」
「嗯,两把够扫了,我们也别多要。」金凤的脸庞清瘦而苍白。
罗庆成给她算了笔帐:「阳阳的学费够了,慧囡的还差点,真要读的话,估计得跟老师说声迟点交。」
「反正每年都迟,老师心里也有数。」金凤想了想,她和慧囡这两个月串了不少珠子,「过两天我叫我姐带她去姚桂娥家结帐,也能添凑点。」
姚桂娥是隔壁姚村人,弟弟在岚山县打工。托她弟弟的关系,她今年在村里新开了个代加工点,厂里的塑料珠子运到她家,她就把珠子和针线分给附近几个村里的姑娘媳妇。
姑娘媳妇们按斤称走,按斤送还,重量对了再算钱。简单的珠串便宜,一串二十来颗相对固定,多是老太婆在做,复杂的珠串得把大的小的,不同花色的珠子搭配齐了,这种就得年轻姑娘来干。
中饭做好後,罗慧拿碗装了一人份送进里屋,跟母亲说:「外公给了哥一包棍棍糖。」
「那你去问他要点。」
「他不给。」
金凤便把儿子叫进来:「妹妹给你洗衣服做饭,你怎麽好意思吃独食的。」
罗阳看了眼罗慧,他这个妹妹读书第一名,告状也第一名。他不情愿地从油纸包里拿了根糖给她:「外公说他专门留给我的,你自己不去他那里,还要来抢。」
罗慧闷不作声,罗阳自讨没趣,捏紧纸包走了。
金凤看着罗慧:「怎麽不吃?」
「你吃。」罗慧把棍棍糖往前递。
金凤心里一暖,笑着摇了摇头。
她看着罗慧,想想自己,又想起自己那早死的妈。
她妈因为只生养了两个女儿,不知讨了婆家多少的嫌。她爸想儿子想了一辈子,如今有了三个外孙,恨不得当宝贝似的供着。如果她妈还在,她想,她一定也会给罗慧一包糖,因为罗慧是她唯一的外孙女,而且比阳阳,比她大姐金珠家的两个儿子都更聪明,更听话。
她摸摸女儿的麻花辫:「吃完糖去吃饭吧。」
罗慧却摇头:「我不吃,我吃这个就够了。」
「这个哪够?」
「够的。」她冲母亲不好意思地笑,「我把米饭烧煳了。」
父亲刚才大概饿急,添了把多馀的柴,她想到去撤出已经来不及:「不过只有丁丁点煳,我给你的是最上面一层。」
金凤看一眼米饭,上面盖着绿油油的番薯叶。她既无奈又窝心,轻叹了句:「你呀。」
我呀。罗慧趁她不注意,掰了半块糖塞进她嘴里。
金凤微怔,眼前的小人却开心地笑了出来。
几天後,金珠带着罗慧去了姚桂娥家,同行的还有陈清峰的三姐陈清娟。陈清娟比罗慧大四岁,小学没读完就在家务了农。按她爸陈江华的安排,大女儿标致就早日嫁人,二女儿精明就出去打工,三女儿虽笨拙,好在结实,在家插秧能当半个男人。
因此,陈清娟活干得越多,越像个粗糙的男人婆。村里半大不小的男孩背地里总笑她,女孩却都羡慕她,因为她四肢强壮,浑身是劲,男孩子们再取笑也不敢欺负她。
在这群羡慕她的女孩中,她最愿意亲近的要数罗慧。陈江华和罗庆成交好,也不嫌罗家是外姓户,老早就有结亲的想法。可惜罗阳生得晚,得当她们三姐妹的弟弟,只有陈清峰比罗慧大,陈江华找人一算,这两小孩的生辰八字还真相合,因而结亲的笑话又被提上日程。
金珠作为长辈,知道这段嘴上姻缘的来由,对陈清娟的态度也比旁人和善。她带着这俩姑娘去到姚桂娥家,很有面子地讨到了绿豆汤。
「这可是加了糖的!也就是你,赚我的钱我还得倒贴。」姚桂娥给姑娘们也盛了两碗。
金珠笑道:「你倒贴个屁,我给你新拉了多少人头,你快成老板娘了!」
「少来,你给我拉的都是老太婆,有些珠串我还得自己返工。」姚桂娥嘴上不停,手上也利落,加加减减撕下这个月的帐,「你对对,错了回头可别找我。」
金珠把纸递给罗慧,罗慧心算了明细和总数,核对了红指印,不出半分钟便说:「其他都对,就是陈秀春少算了半斤的钱。」
姚桂娥一愣:「是吗?」<="<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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