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修远默默站在下首,听着皇帝问起了张於海的生平。
他低垂着眼,面容肃穆,心里却想着。当今虽比先帝聪明许多,却不愧是父女,喜欢玩弄权术,已经开始掂量起能否通过问罪张於海换掉一批人。
只可惜这张大人只是个普通官员,并未参与任何党派,出身上也没有什麽可做文章的地方。
皇帝的视线蓦然放在了伏修远身上,微微勾了勾唇角,「你认为这张於海该如何判罚?」
「裁定罪行乃是大理寺的职责,臣不敢逾越。」
「不敢逾越?可孤看你这案卷上所写分明倾向张於海……强调他并未从中获利?情有可原?大胆!这张於海分明是冒犯皇威监守自盗!」
雷阳同情张大人,的确在案卷撰写上偏颇於他,希望大理寺能从轻判罚。
可太仓地位特殊,不是其他粮仓可比。
这次算是被人捉到了把柄。
「雷总捕只是一时……」伏修远刚想解释。
皇帝并未给对方回答的机会,直接打断道:「听说此案是奉公门总捕雷阳负责?」
听到此处,伏修远这才反应过来。
他本以为皇帝要对朝堂开刀,未料到奉公门也在挥刀范围内。
只迟疑片刻,他拱手弯腰,「皇上看重此案,臣不敢怠慢,此案是由臣亲自督办。」
「你事务繁忙,有所纰漏也是正常……」皇帝很满意伏修远的回答,笑容也温和起来,「不过门主你年事已高,是时候放权给属下了。」
她顿了顿,「奉公门孤也认识不少人,都是青年才俊啊!」语气略缓,似乎意有所指。
说完这句,皇帝站起身,踱步走到佝偻着背脊的伏修远身旁,「雷总捕这次虽有错,但念他在奉公门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如将他升为副门主,只管内务吧……当然,孤并不打算坏了规矩,这只是建议,奉公门的擢升之事还是伏门主说得算。」
伏修远略感苦涩,皇帝表面不能插手奉公门内务,却能找理由罢黜官位。
若是不接受雷阳升为副门主的建议,明日就会收到其办案有误处置不公的判罚。
同样是插手奉公门事务,当今的阳谋果然比先帝的阴谋要高明很多。
伏修远只得拱手屈膝,答应了皇帝所谓的『建议』。
皇帝达到目的,心情愉悦,挥了挥手令伏修远退下。
侍女早已准备好了精致的茶点,并在桌面上放了琉璃酒杯,倒上醇香的果酒。
「还是你懂我。」皇帝放松下来,也不再称孤道寡。
饮上一口酒,她抿了抿口中的酒香,「奉公门。」
轻笑一声。
又道:「奉公?」
侍女再次将酒杯续满,顺着话风说道:「这奉公门的案卷的确有所偏颇,没有做到不偏不倚,是他们失职。」
皇帝微微眯起了眼,「奉公门自然离不得公正二字。」
有些话她并未说出口。
奉得是公正,做决定的却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