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可能是这样。
这个疯子对她的态度,几乎总是包容甚至纵容的。就像一个人饲养了一只心爱的宠物,可以容忍它在自己的视线里随意玩耍或打闹。甚至偶尔发起脾气来,不小心把主人的手抓出几道痕迹,他也并不会很在意。
而作为宠物,当饲养者需要抚慰的时候,就会自行将宠物抱过来,抚摸或者更加亲昵。而宠物是否选择拒绝,同样不是值得在意的事。
以非人之身存在的时候,这只怪物仿佛一块在风沙中沉寂了百年的石头;披上这幅人类的皮囊後,虽然只有几个小时,白柚也察觉到了,对方伪装或者表现出温柔礼貌的模样,仿佛某种长久以来的本能。
可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白柚想起第一次见到对方,刚好是一百天以前,她和另一个人在地下基地的长廊中拼命奔跑。从或远或近的地方,传来不知原因的爆炸声,脚下的地面无时无刻不在颤抖,间或掉下零星的石头。
她跑在那个男孩的身後,左手与对方的右手死死抓在一起,几乎感觉到了疼痛。她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几乎震裂鼓膜的心脏,磊动的血液在血管里嗡鸣,恨不得破体而出。
「长丶长明……」血腥味从破裂的毛细血管上涌到喉咙,勉强维持的呼吸节奏乱成一团散线。她的两个音节还没发出来,跑在前面的人迅速开口:
「柚柚,别出声。你会呛死自己的。」
他的呼吸还算平稳,心跳的节奏也是。虽然耳朵里的声音大多被自己的器官所占据,但在对方说话的时候,白柚依然能顺着他气息的节奏,然後捕捉到属於另一个人的声音。
最熟悉的就是心跳,也是除了那双眼睛之外,她唯一能在脑中长期保留的东西。心脏的主人有世界上最温柔的名字,最温暖的体温,无论过去只能隔着金属栏杆触碰,或者现在他们紧扣着彼此奔跑。
边长明。
边长明。
白柚不知道,所谓的意志力是否真的能突破人体的界限,真正跑出通道之後,她的大脑只剩一片缺氧的空白。
边长明没有立刻停下来,带着她减速小跑了几步,把惯性卸到勉强能稳住。然後侧转身体,向少女伸出另一只手臂。
於是下一秒,白柚直接撞到了他的怀里,冲力让後者微微退了两步。他们拥抱在一起,心脏以同样的频率共振,呼吸一模一样的灼热。短暂的安静之後,劫後馀生的快乐在拥抱中彼此交错。
「长明,我丶我们跑出来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怀中的少女抬起头,脸颊和眼角一样通红发烫,「我们……」
「嗯,我们出来了。」边长明说,更加用力地抱了她一下,「柚柚,接下来……」
下一秒,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前方丶少女的身後。漆黑的瞳孔映出通道被炸碎的缺口,声音却消失了。
白柚愣了几秒,随着他的视线,下意识看了过去。
「……」
「……」
「……虽然这里伙食不错,不过趁着食堂还没关门,我们最好也去一下B区吧,」白柚说,一只手撑在下颌上,从兜帽下面看着对面的男人,「之後如果有时间的话,我想四处走走。」
她的语气非常自然,如果不考虑对面男人的前一句话,是在回答「他现在的脸,有没有参考对象」这个问题。
极为突兀的转移话题方式,甚至可以说,当事人根本懒得掩饰这点。
男人坐在对面,听着女孩没什麽情绪起伏的声音,就连之前问问题的时候,那一点短暂的好奇都消失不见。
她的半张脸被掩盖在兜帽之下,只能看到平展优美的唇线。这原本为了她的安全而购置的东西,却将彼此本就稀少的交流,缩减到只剩声音的程度。
他突然有些烦躁,却又明白这情绪毫无立场。他早已为此而失控发狂过,而那寥寥无几的几次冲动,都告诉他那不是什麽好看的结果。
就像三个月前,被炸出一个黑洞的地下通道外,他看到紧紧抱在一起的少年和少女。
那一刻,大脑中反覆过数千次的计划,与压抑数十年的冲动同时达成了一致。大脑摒弃了接下来的几秒,意识再次回笼的时候,他已站在少女的面前。
……她的眼睛里倒映出自己的模样,那双非人的瞳孔里燃烧着疯狂颠乱的东西,就像一个真正彻底的疯子。
就像刚刚那样,她叫他,疯子。
怪物重新冷静了下来,如同过去的很多很多年,将那些他以为早就习惯了的,终日终夜翻滚不休丶永远得不到安息的情绪或者其他什麽,反反覆覆地压下去。
「可以,」最後他说,和她一样跳过了之前的话题,「而且未必需要那麽仓促,反正……」
在他刚刚「反」完的时候,一个从後方接近的脚步声路过他们这张桌子,看起来选中了对面的空位,准备端着午饭坐下来。
与此同时,里面有个人突然从位子上窜起来,如同出鞘的剑一样直冲门口。仅仅半秒之後,跑着的和端着盘子的撞了个结实,後者手里的东西连汤带菜,瞬间飞向了空中。
「呀——」
「哎呦!」
「哐啷————」
「……」
「对不起对不起,你还好吗?」
「那边……」
品种丰富的汤水以摧枯拉朽之势,从过道一直泼到旁边那张桌子边上。而坐在桌子上的人——假称斯年的疯子和白柚,前者在瞬间从座位上消失,又瞬间抱起对面的少女,向後退了三步。<="<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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