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侠客气了。”墨公子的声音透墙而出:“方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区区薄礼不成敬意,烦请务必收下。”
他的话音一落,卫鹰便推门而出,将一个小小的袋子送到了程甫手上。
后者当众打开来看时,见里面竟是一饼马蹄金,外加一个小小的药瓶。
拧开细闻,便有一股淡淡的药香,与方才洛千淮给他腕上敷的药味道一样。
行走江湖的侠客,有几个囊中不羞涩,又有几个不需要优质金创药的?
这份礼可算是太合程甫的心意了,他连连道谢,旁边的人也眼热不已。
当下便有反应快的,也学着程甫先前的话,依样葫芦:
“莫少侠高义!在下肇兴林之舟范阳何有安洛城董怀远……久慕大名,愿追随左右,执鞭坠镫!”
“今次武林大会,莫公子必会大放异彩,在下等亦愿唯莫少侠马首是瞻!”
……
墨公子来者不拒,但凡流露出攀附意向的,都让卫鹰赐金赐药,洛千淮也不清楚,二人是何时将这么多白药与金子送进白马门的。
但她也懒得多问。白药的方子是她早就交给墨公子的,至于怎么用就不归她管了。
没到晚上,裴剑宗首徒仗义疏财,并不输于曾经洗手上岸的解忧公子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白马门。
甲字四号小院之前,早就门庭若市,无数江湖人士来了又去,各个都面有喜色。
说几句好听的话,表一下忠心,就有钱有药可拿,傻子才不要呢。
至于真正效力,那可就说不准了。人家的功夫高过自己好几层楼,一时半会儿也用不着兑现。
掌门院落之中某些心怀叵测之人,也照样收到了消息。
“古剑宗。那姓莫的在我们的地方,公然拉拢势力,简直是不知死活。只是我们派人试探过,他的剑法当真犀利,若非您出手,怕是不能刹住这股歪风邪气。”
“我已经亲眼见过了,姓莫的小子使的,确实是裴无错的九夷剑,他的身份没有问题,明日便是武林大会的正日子,不必在此时多生事端。”古仪龙阖目端坐,老神在在。
“古剑宗说的不错。”一个面色呆板,身材高大清瘦的男子嘶声道:“主人交代的事才是最重要的。那姓莫留在此处,明日是愿意也好,不愿也罢,都得老老实实地被搅卷进这漩涡之内,说不定还能把裴无错一道拉过去,其实也不算是坏事。”
“希望吧。”先前那人松了口:“虞楚呢,人还没找到?”
“自那夜遇劫坠船之后,已派人沿河搜寻至今,都没有一点线索——许是早就沉尸鱼腹也不好说,倒是省了我们的功夫。”屋内的第三人开口说道。
“主人早就说了,对虞楚,要不惮以最坏的可能去猜测,此人就是残废了,也绝非常理所能揣度,万不可掉以轻心!”
“他落水是我们的人亲眼看见的,那夜暴雨涨河,水流湍急,就是熟知水性也未必能活下来,何况他还是使不上力的废人。”先前那人不以为然:“照我看,也就是主人在他手里吃过亏,所以小心得过了些……”
“慎言!”先前那人与面目呆板之人同时发声道:“怎可对主人不敬!”
“行,当我说错了吧。其实不管他现在在哪,只要没回西京,主人的计策就成功了大半。你们有这时间教训我,不如咱们再好生核对一下,明日武林大会的细节。”
武林大会的当日,风清气正,日丽中天。
洛千淮扮相不变,穿了一身墨绿色的窄袖侠女服饰,足蹬灰色羊皮靴,站在玄衣银氅,挺拔如玉树墨公子身侧,就像是个全不相配的侍女。
不少到会的女侠,都对她投去了不怀好意的目光,当然最主要的,是对着莫公子频送秋波。
虽然外间盛传,莫公子的面具之下,是半张火烧毁容了的脸,观之欲呕,可单看他那露出来的另外半张脸,却是俊美难言。
其实也不是没有人,觉得这半张脸,与解忧公子生得有些相似。
盟主人选
虽然如此,却并没有谁将二者联系到一处去细想。
之前大家见到的解忧公子,面上多是挂着慵懒且优雅的笑意,与莫公子此时板正冷峻的神态全然不同。
最关键的是,前者不通武功天下皆知,况且又发生了那样的变故,连行走都不再自如,虽令大家感慨于朝堂险恶,深深为他叹息难过……但也仅此而已。
江湖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年。
过了气的江湖人物,与变了质的老酒一样,喝起来都是又酸又涩,除了扔进故纸堆,也没什么别的用处。
有些消息灵通之人,还听说他因祸得福,解了小皇帝的猜忌,允他建了正观司,想要重整江湖秩序,就有些可笑了。
江湖就是江湖,自古以来就与朝廷互不相干,想要整合在一起,与普通小民同守朝廷那些法度戒律,那还如何快意恩仇,如何潇洒自在。
所以那解忧公子,也只是是撒钱招收了一些昔年受他恩惠的追随者,便再也没有什么别的作为。
此外,据说当年他拒婚孟络,已经得罪了义兄五陵剑宗孟剧,后者一直泛舟东海,至今都没有消息。
但无论如何,解忧公子都是曾经耀眼一时的显赫人物,大家愿意卖他这个面子,前提是到此为止,从此泾渭分明,莫生滋扰。
但眼前的裴剑宗首徒,莫大公子就不一样了。
他身后有九夷剑宗背书,裴剑宗向来与孟剑宗交好,前次更与章剑宗打出了交情,这一连二带,就相当于他背后站着三位剑宗大人,本身的实力强大,性子又是那般豪爽,简直是武林盟主的不二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