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在台下时,就觉得那自称虞恒之人虽然气度不凡,但不知道哪里有些违和的味道,似乎他身上那股子矜贵之气,并非与生俱来,而是经过后天打磨,且比之墨公子还犹有不足。
这种感觉,在灵魂状态的视角之下,就变得更加清晰。一个出生就倍受宠爱,当了三十年太子的人,就算后来蒙难流亡,但身上的养尊处优之气,也早就融入了骨子里,不应该像眼前人一样,外形与举止再相像,也仍然带着一种速成者的怪味儿,就像前世流水线上的产品,缺了手工琢磨与岁月沉淀的特殊气质。
洛千淮至少有八成的把握,可以判定此人是假冒的。但墨公子是关心则乱,台下众人更是已经照单全收,要想揭穿对方的伪装,就只有一个办法。
“对此人使用实话实说。”洛千淮指点着负手而立,目光略微闪烁,似在强压着紧张之感的中年男子,在脑中说道。
“滴!使用成功。请宿主开始问话,在十分钟之内,对方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洛千淮走到那名男子身前,站定,直视着对方的眼,淡然一笑,轻启朱唇:
“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那位古大剑宗,又是个什么身份?”
她的声音虽然不高,但下方群侠们都有内力在身,自然也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虽然不知道这位温夫人,为何会特意有此一问,但想到她是天下第五剑宗,还是身手最强的那一位,那么哪怕是再令人不解的言行,也都变得让人愿意容忍,又或者说,不得不忍。
正如此刻握着拳头站在旁边的关问天等人,一个个憋得面红耳赤,但却都不敢主动上前,对着这位差点打乱了他们计划的温夫人出手,只能在脑中疯狂转着各种念头,想着下一步该如何开口劝解,好将此事顺利地圆过去。
在他们想来,眼前这位是温夫人也好,是第五剑宗也罢,并不会影响主子的大计。
就算她能一招逼退古剑宗又如何?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天下群雄已经同意树起反旗,那么他们的任务就已经基本完成,谁还在意那个武林盟主,到底是古仪龙还是温夫人,哪怕是温公子自己呢?
那些满腔热血的江湖人最是容易摆布,只是把家国大义搬出来,他们就迫不及待地上了套,哪怕那个什么温公子极力反对,也不可能把他们拉回头。
至于那个冒牌货,他们倒并不担心。此人早就经过了一系列的训练,断不可能因着对方随口一问,就把自己跟古仪龙的根底倒出来。
大结局
西京,未安宫,承明殿。
“上官大人,陛下请您进去。”焦作侧过身子,让出了门口的位置。
上官锦眯缝着眼睛,看了看天上的日头,微微一笑,抬腿迈过了大红色的门槛。
在他身后,焦作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顺手掩上了门,将正午的如火骄阳,全都挡在了门外。
殿内还有旁人,崔孝贲就站在陛阶之下,金鑫则立在下方右首。
上官锦抱了拳,冲着上首的虞炟躬身行了一礼,旋即起身。
虞炟不以为意,淡然开口道:“大司马人呢?”
这话却并非是问上官锦的。
焦作恭声答道:“因着左将军跟荥阳王的弹劾,大司马已至侧殿免冠待罪。”
“嗯。所以左将军以为,此事当如何处置啊?”
“陛下。”上官锦肃容道:“霍炫辜负先帝与陛下的信任,平日里专权跋扈,私下里还存了不臣之心,与祸国贼子私下勾连,若非此次机缘巧合曝露出来,只怕不久之后,就连陛下的性命,也都要落在他的指掌之间了!”
虞炟淡淡地瞟了他一眼,淡淡地道:“荥阳王在密报中称,戾太子仍然活着,一直以来都躲在高唐国。若果是如此,那么当年受命去赐死他的江澄便有欺君之嫌,先帝后来只斩杀他一人,倒是便宜了他。”
他并没有露出半点焦灼的模样,在这个时候还能记着追究江澄及江家的责任,倒是有些出乎上官锦的意料之外。
但江家此时,尚算是他的盟友,却是不好就这么轻易弃掉。
“陛下,眼下并非追究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立即将霍炫下狱,详细审清其专权与勾连逆臣之罪,同时派兵平定虞恒父子之叛。若是陛下允准,臣愿意请缨上阵,只需五万军马,便可平定此次叛乱!”
“哦?”虞炟仍是不紧不慢,唇角微微勾起:“左将军倒是忠心得紧。只是朕尚有一事不明,还望左将军解惑。”
“陛下请说。”
“荥阳在西京北方,距沧州足有千里之遥。”虞炟慢条斯理地道:
“密奏上说,那虞恒是昨日早上才露了面,鼓动虞楚等一干人等参与谋逆,然后未至晚间,荥阳王就已经得了消息,及至今日卯时,密奏就已经送到了宫里——竟比皇城司与绣衣使司,还要快得多!”
上官锦闻言,忽然如遭雷击,明白了自己这些人精心制造的陷阱,到底是差在了何处。
他怎么就忽略了,虞家人与生俱来,融在了血脉里的疑心病?
这种疑心病,针对的主要是自家人。虞楚之前固然受到过这种关照,但对于那些同姓藩王,也是一模一样!
都怪他太过心急,只想着借着这次谋划,将虞楚跟霍炫一起拉下水,哪里算到小皇帝竟如此敏锐,一下子就看出了时间上存在的问题!
早知道,就晚上几天再让荥阳王呈报密奏了。又或者说,待沧州那边的事情发酵闹大,宫中得了消息,再顺理成章地拿出霍炫与虞恒勾连的证据,到时候不用他做什么,小皇帝自己就会气急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