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芳芳此时已经穿好衣服,站在了厕所门口,看到一地的血,触目惊心,吓得嘴唇发白,她指着高平:“……你疯了?”就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小小的厕所里静静的,高平冷冷的看着脚底下,只有韩世杰跪伏着哐哐哐磕头的声音,以及他卑微到不敢加大音量的念叨声:“饶了我,都是你老婆,你老婆自己勾搭上来的……”
林芳芳感到自己被背叛了,她不管不顾的把韩世杰掰过来,面对着自己:“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明明是……”
“啪——”一记清脆响亮的巴掌印在了林芳芳脸上,韩世杰低声咆哮着:“老娘们把嘴闭上!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怯者愤怒,抽刃向更弱者。
林芳芳深深地低下头,眼泪洇在眼眶里,积聚着打转,此刻她什么都不是。
韩世杰回过头,捂着下身,从脸上痛苦的神情中揪出了一点儿笑意,他捧着高平的脚,连连叫着大哥:“大哥,你放过我吧,求求你,求求你,我也是有家庭的,别杀我,留我一条狗命吧,我以后在你面前消失,绝不脏了您老人家的眼……”
林芳芳眼神空洞,一屁股跪坐在了自己的膝盖上,她对眼前这个男人嘴里吐出的任何字眼都不觉得新奇或失望了,以前她曾经短暂迷恋过韩世杰那高大的身体、俊俏的脸庞。可是此刻这样的一个人,现在佝偻着跪在高平的脚下,恨不得吻他的脚,只为了保住自己的一条命。
幻灭。
她一点也看不得他那份卑微恶心的样子,更不想闻这方寸空间里腥膻的污臭味。
高平厌恶的一脚踢开脚边赤条条的男人,“滚!别让我再看见你那张脸!”
“好、好、好……”韩世杰应声而起,弓着身子,艰难的捡起衣服,连忙跑着离开了高平的家。
作为爱情的逃兵,落败的俘虏。
——
他的叙述到这里就戛然而止,王振业面不改色的注视着面前的韩世杰。
很明显他被这故事的震撼程度冲击了,一时无法立即回到现实。
“后来发生的事情,你还知道吗?”王振业缓缓的开了口,向韩世杰提问。
韩世杰摇摇头:“完全不知道了。我当时慌的要命,用最后一点力气套上了衣服,勉强支撑着下了楼,就痛的没知觉了,还是路过的人把我送去医院的。”
“后来呢?”王振业继续确认着。
韩世杰苦笑道:“后来?你问哪个后来?后来我在医院躺了快一个月,他们给我做了残端休整。清创、缝合、上药、包扎,这种劫每天都要过一遍。”
他叹了口气:“再后来城里风言风语的,说我搞外遇被人家老公砍了。我老婆和我闹离婚,那时候她都快生了,死了心、还是要离,并且发誓说这辈子再也不让我见小孩。”
“你知道高平在那不久就死了吗?”王振业注视着韩世杰的眼睛,想从那里面再多挖掘出一点儿信息,“地热管井,就死在你们发生争执的那段时间。”
韩世杰迷茫的看着他:“我也是三年后才知道的。”
“说实话,出了医院以后,我再也没敢找过林芳芳,甚至也没敢再靠近他们家那一片的楼区。只听说高平气得发疯,也要和林芳芳闹离婚,回老家,俩人分居了。再后来的事情我也没再打听过了。”
王振业并没察觉出他的话里有什么不对,又继续问道:“那你知道林芳芳后来做什么了吗?”
韩世杰努力回想了一下:“这事传到厂里,影响特别坏,她好像下岗了。”
“没了?”王振业问。
“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韩世杰无奈的笑笑。
王振业定定的直视着面前的男人,一字一顿:“回答我,林芳芳是你杀的吗?”
韩世杰一哆嗦:“那怎么可能?我被打连还手都不敢,更不敢杀人了。再说,我根本没有杀她的理由啊。”
“王警官,我只是有道德上的问题,那些我都承认,可是法律红线我是从始至终都没碰过的,某种角度上来看我也是受害者,你不能这样凭空怀疑我杀人的呀……”韩世杰口水四溅的为自己申诉着。
韩世杰的碎嘴子太打扰提问思路了,王振业心烦的摆摆手,示意他别说了。
面前的男人小心翼翼的噤了声,依旧观察着他的表情。
“这样吧,你先回去,有任何事我们随时会找到你。”王振业见韩世杰嘴巴里也没什么搞头了,就暂时放过他了。
韩世杰笑意盈盈:“好的、好的、谢谢王警官明察秋毫,您有什么事情直接给我挂电话。”
王振业打开警务室的锁头,韩世杰就一溜烟的离开了,好像在庆幸自己能毫发无伤,又平常的回到自己的生活中。
警务室的门洞开着,王振业又坐回到座位上,摸摸口袋点上一支烟,眼前白雾荧荧的散去。
韩世杰应该不是杀害高平的凶手,他想。
那凶手又会是谁呢?
是谁,杀害了高平和林芳芳?
是谁,或者是哪些人?
王振业与脑海中的人山人海展开了一场无声的对弈。
他吸着烟,远望向视线尽头的悠悠白云、脉脉青山。
虽然心中仍有迷雾,至少那块陶瓷刀碎片背后,那一小段龌龊的真相,被他解开了。
“师傅!”王宇爽朗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王振业回过头,王宇像一棵小树一样标板溜直的站在警务室的门口,朝着他笑。
“您怎么在这呢?要不要一起吃饭?”王宇笑意盈盈的,冲着王振业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