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越带的一小沓纸钱很快就烧完了,那火堆也像是步入暮年的老人,只剩下最后的星星点点了,赵越跪坐在地上,呆呆的注视着那最后的一点点火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了,快起来吧,地上凉。”王宇一把把赵越从地上薅了起来,还顺手给他拍了拍裤腿上的土,见赵越还是呆呆的,一副失了魂的样子,王宇又把赵越揽回怀中,轻轻的抱住了赵越,垂下双眼,轻声说:“别难过,以后我做你的家人,我来照顾你。”
王宇轻轻晃了晃赵越:“答应我别伤心了,好不好?”
赵越埋在王宇的肩膀里,温顺的点点头,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有冰雪消融的声音。
他伤痕累累的魂魄在那一秒,又重新回到了躯壳。
——
两人蹲坐在树丛后面,由于都穿的是灰黑色系的衣服,所以显得像两个窝头形状的大石头,一点也不突兀。
王宇一直在观察着赵越的情绪,直到感受到他恢复了平时那种文静平和的状态以后,才放下了心。
赵越似乎对这种潜藏蹲守的行动并不怎么感兴趣,他只是待在王宇身边,乖乖的抱着膝盖,抬着头,盯着头顶圆圆的一轮月亮,一丝不苟的样子。
“你看,月亮好圆。”赵越喃喃的说。
“看不见,因为月亮就在我身边。”王宇也不抬头,只是朝着他笑。
“瞎说。”
“没瞎说,认真的。”
赵越又欲开口,可是王宇迅速的伸出一根手指,点住了他的嘴巴。
他敏锐地感觉到:前面的文化宫大铁门突然传来了被推开的嘎吱声,又出现了大门被关上的碰撞声,随后,道路的方向也出现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来者不善。
王宇按住了乱跳的太阳穴,把手搭在了腰间的警棍上,目光如鹰隼,紧紧盯着前方那无名来客的身影。
那人看起来对文化宫的内部设施位置等已经了然于心,他轻车熟路的直奔一颗大树,从树下的那位置拿了些什么东西出来,然后又回了文化宫的大门口,爬上爬下,不知道在折腾些什么。
而且王宇看那人好像并不警惕,丝毫没有遮掩自己走路的声音。
他捅了捅赵越的胳膊,轻声说:“你在这躲好,不要出声,我看看这小子是何方神圣,大晚上过来作啥妖。”
看到赵越点了点头,王宇就伏着身子离开了他们藏身的树丛,向着那个忙忙活活的人影移动。
那人影攀着大铁门的铁杆,爬到了顶端,把一片白色挂在了大门顶端,又爬下了一段距离,从铁门上一松手,跳了下来。
他好像还挺得意自在的,不知道从哪掏出瓶罐装饮料,往石凳子上一坐,翘个二郎腿就开始喝。
王宇定睛一看,被挂在大铁门上的,正是那件传闻中的白裙子。
他握紧了手上的警棍,一步一步的朝不远处那个身影靠近。
狭路相逢
那人神经很大条,并没有感觉到身后的王宇。他摸着黑在石桌上一番鼓捣,一阵女人的哀嚎悲泣声传来,王宇一听就知道,是磁带机提前录制的。
“不许动!举起手来!”王宇一下从黑暗中跳了出来,冲那个身影大喊着。
那个影子身躯一震,背对着王宇慢慢地站了起来,还顺从的举起了双手。
“警官大人,别开枪,我错了、我错了……”那人怂的要命,浑身上下都哆嗦个不停,慌乱中还不小心把桌边刚打开不久的罐装啤酒碰洒了,哗啦哗啦起了一地泡沫。
等他一点点冲着王宇回过头的时候,好家伙,一张熟面孔。
虽然和警察相熟也并不是什么好事儿,但是那人本能般的露出了讨好的笑容,从身上摸出一包好烟,抽出一根、双手奉上,极尽谄媚之能事:“是小王警官啊,您抽烟。”
王宇直接无视了他伸过来的手,把警棍又挂回腰间:“徐立德。”
“我这不是……”徐立德碰了一鼻子灰,但并没在意,他眼珠子一转,话锋一转,一脸奉承,双手搭着捣起了蒜:“不说这些个没用的,您工作上挺忙的吧,啥时候累了想喝酒乐呵乐呵,上我歌舞厅那边捧捧场,有的是新姑娘,一个比一个水灵着呢!”
王宇一拍桌子,制止了他的长篇大论:“少糊弄我!说!你大半夜在这装神弄鬼,目的是什么!”
徐立德满脸无辜的说:“没做什么啊,就是过来转转。”
“扯淡!”王宇死死盯着徐立德,“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交代!刚才你都干了啥,我可全看见了!”
“过来转转?谁家好人大半夜翻过警戒线上这来转转?你倒是说说。”王宇话语中的气势十分锋锐。
徐立德眼中一直保持着一种讨厌的,算计揣摩的眼神。
看到王宇的态度如此强硬,一点也不吃他这一套之后,他才稍微败下阵来,瘪着嘴说:“没干嘛……”
“别死鸭子嘴硬了,来,一样一样交代,这白裙子、这磁带机,是干啥呢?”王宇眼中的光芒不减,注视着徐立德那副虚伪的嘴脸,一字一顿的说出了那最后的杀手锏:“最近可听说你那歌舞厅,不咋太平?整了些新营生?也不知真的假的,要不要我们保卫科全体出动,去给你’提点意见’啊?”
“当然,你要是觉得不过瘾,税务局的哥们也一起去照顾照顾你生意,喝一壶去。”王宇摆弄着自己手指的关节,斜睨着这只耍滑头的变色龙。
徐立德立时神色凝固,苦着一张脸:“没必要没必要,您这是干嘛,我坦白我交代,全都实话实说不就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