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宇低着头念念叨叨的,活像个操碎了心的长辈,他余光瞟到赵越低着头不吭声了,话锋又稍显生硬的一转:“唉,其实我也不是批评你……这事儿上吧,你也挺牛的!这么看你比我适合当警察,勇敢!有事儿你是真往上冲啊。”
他又抬头仔细看了看赵越脸上的淤血,心疼的要命:“医生说这种摔伤,可能一时半会没感觉出不对,后续有器官受损的可能,所以为了确保安全,要留院观察几天。”王宇把剥好的橘子掰成一瓣一瓣的,转身拿了个一次性小纸盘放到上面,递给了赵越,“不过你放心,这段时间我肯定会照顾好你的!金牌陪护小王,随叫随到,有求必应!”
赵越接过那个小纸盘,低头一看,橘子瓣上的脉络也被去的干干净净。
他看着盘中的橘子,笑了:“你弄的真精致,哪有那么娇气。”说着就捏起一瓣橘子塞进嘴里,一点点咀嚼。酸甜的橘汁在嘴里流淌,给他注入了一股生命力,唤醒了休眠许久的味蕾,那种嘴里发苦的感觉也消失了。
王宇也看着他笑了:“那可不行,这个白丝特苦。”
他认真的看着赵越,眼神里的真挚亮闪闪的流动:“我才不要你吃一点苦呢。”
——
几天后,耿浩已经无大碍,被转移到了林城拘留所。
“老工友,好久不见。”王振业和王宇推开了拘留所的门,隔着栅栏坐到了耿浩面前,他的眼神里十分复杂,但是还是尽量呈现的平静一些。
不知为何,耿浩脸上裹着厚厚的纱布,他根本不正眼瞧他,侧着头,只眯着眼斜歪着看着面前这位,穿着警服,国字脸、身体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态度十分不屑。
但是他还是一直忍不住的扫视着王振业胸前的徽章和红领章,那里闪烁着他曾经深爱、过去为之甘心奉献、现在依旧难以抵抗的,那种集体主义的光芒。
王振业把记录用的本夹子端正的摆在桌子正中间。
“那么现在正式开始审讯。”
关于姓名、年龄、住址这些信息,耿浩都只是望着天花板,闭口不谈,几次下来,王振业不得不使用一般疑问句来对耿浩进行提问。
“你是耿浩吗?”
“你是林城人吗?”
“你是出生于一九五零年,年龄是四十九吗?”
耿浩没有反应,王振业就不厌其烦的一遍遍的提问,重复又重复,他有足够的耐心。
在王振业念经念到口干舌燥,连干了两杯水以后,面前这位一直死盯着天花板,不愿搭理他的犯罪嫌疑人终于动了。
他侧转了两下头,似乎脖子有点酸,然后用冰冷的眼神死死盯着王振业:“别重复了,烦都烦死了。”
王振业并不理睬,继续凝视着耿浩的眼睛,重新进行了发问。
两人的目光相撞,一场激烈的抗衡。
耿浩凶狠的瞪起了眼睛、咬着牙:“老子让你把嘴闭上!听不懂人话吗?”
“这是我的工作,请你回答。”王振业依旧很平静,面不改色。
耿浩咯吱咯吱的咬着牙,声音很大,不耐烦的心境具像化成一片血红的雾
王振业又开始了一遍:“请回答,你的名字是耿浩吗……”
耿浩的防线终于被击溃,他大喊着:“是老子!是是是!快闭嘴吧!”,一边喊一边使劲的用铐住的、缠着厚厚绷带的胳膊砸自己的头,十分狂躁,旁边的狱警连忙把他控制住。
王振业低头写了几行,又继续询问耿浩的逃狱时间、地点、动机、经过,以及逃狱出来要做什么。
耿浩很明显受不了王振业这一套水滴石穿的审讯方法,干脆往椅背上一靠,破罐子破摔了:“问吧,反正我也清楚,这次算是真的栽你们手上了。”
“这还要根据组织上最终的处理决定……”王振业耐心的解释道。
“得了吧,少给我说你那些冠冕堂皇的面子话了,我又不是小孩,自己干过什么,心里有数。”耿浩依旧很不屑。
“好,那直接开始正题吧,你逃狱的动机是什么?”
耿浩并不直接回答,而是举起了被铐了两层的手,双手合作着,慢慢的解开了耳朵上纱布系起的结,一圈圈慢慢的取下脸上的纱布。
那纱布应该是新换不久,最外层是洁白的,随着耿浩一点点的取下,内层的纱布上逐渐有了凝结的棕红色斑块,又逐渐出现了刺眼的鲜红。
等到耿浩把最后的那一层硬生生从脸上剥离,扯下来、扔在地上时,纱布的尾端已经被鲜血浸透了。
不知不觉间,审讯室充斥着一股锈腥味混杂着腐烂的臭味。
再看耿浩,他顶着一张丑陋、溃烂、可怖的脸。
漆身吞炭
当耿浩扯下纱布,把自己这样的一张脸暴露出来时,审讯室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下一秒就是立即移开视线,不忍直视、不忍细看。
蛙卵样层层叠叠的水泡几乎布满了他除了眼睛以外的每一块皮肤,肿胀、化脓、渗液、流血。真皮层坏死的创面呈深红色,还夹杂着乳黄的脂肪颗粒,大片大片的暴露出来,其边缘有着不少焦黑混着棕褐色的碎片,呈焦痂状,干枯的像皮革。
根据水泡的状态,很容易能目测耿浩脸上的伤大概率是烧伤,并且应该是近期才造成的,不会超过一星期。
也就是说,他回到林城以后不久,且在进入卢刚的审判厅之前,就已经受伤了?
王振业开了口:“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有人报复你吗?”,语气很明显发生了变化。